“这是那位先生的东西,待会儿可能要做检查,不能戴含有金属的配饰,别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能麻烦您去给他办一下手续吗?”护士看着松松垮垮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稍有点怯。
费时宇原本就长得不和气,现在这活像老婆难产似的表情,护士生怕自己说得不妥当了就被当场医闹。
“我没有他的证件,”费时宇抬手捏了捏山根,“可以先办一个临时的就诊卡吗?钱我给他先充上。”
“啊,可以的,这是他的药品单。”护士把单据交给费时宇,逃也似的转身跑回了急诊室。
费时宇到了窗口,说明了情况,办了个临时的就诊登记。
“至少知道姓名吧?”窗口半夜值班的职员满脸的困倦。
姓名,费时宇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叫他“小树”,他不是没听过田鹏玲玲他们叫他,那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名字,让费时宇每次听见都想起结满了果子的桃树,树上桃子的颜色,就像他害羞或兴奋时脸颊上的颜色一样。
“知道,他叫陶树。”费时宇对职员说。
“陶瓷的陶?哪个树?”职员打了个哈欠。
“应该是树木的树,先写这个吧,”费时宇摸了摸包,他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卡,“手机支付可以吗?存多少钱?”
“我看看啊,”职员推推眼镜,“哟,手术,还输血,多存点儿吧。”
“十万够吗?”费时宇看了看手机上自己从没仔细看过的余额,报了个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数目。
“什么?”职员听着数字,一下瞌睡都醒了,“哎哟!不用不用,先存个几千都行,后面不够再补嘛。”
“那先存一万吧。”费时宇输入了数字,转了账。
职员很快办好了一张临时就诊卡,和单据一起交给了费时宇,“去那边药房拿药吧。”
费时宇从来没有自己跑过医院,且不说他不怎么生病,就算是每年的全家体检,都是到家族固定的私人医院完成的,全程都由助手和医生护士服务着,他不怎么费心思。
这次倒是要全靠自己了,还挺新鲜。
不知道是良心老板这个时间段不忍心打扰已经下班的助手,还是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人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费时宇觉得自己问路找地方,在医院里这么转着,心里还挺安定的,至少不必守在急诊室外面,坐立不安。
陶树在手术台上努力被救,自己在医院里为他跑上跑下,努力救他,挺好,挺公平。
医院拿药的窗口外还在排队,费时宇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晚上11点,居然还在排队,生病的人这么多吗?
排队的时候,戴海打来了电话,他们立刻审讯了孙红,她并没有艾滋病史,那句话确实是吓唬陶树。
“但最好也让陶先生走一遍阻断,孙红的血液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万一呢?”戴海吓得不轻,多一重保障总是安心一些。
“还用你们说?”费时宇也是这个想法,但他现在没什么好气,说完便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大概在窗口前站了二十分钟的样子,终于轮到费时宇了。
“你好,我拿药。”费时宇说。
“单子。”坐在窗口里的值班员看都没看外面的人,从小窗伸了只手出来。
啊,拿药要给单子。
费时宇看了看手上一堆好几张单据,字像蚂蚁一样小,一时也看不明白,索性全部都放到了那只手上。
值班员拿过去一堆纸,翻了翻,抽出两张来,其余的又从窗口推了回来,然后在面前的电脑上噼噼啪啪一阵打字。
“好了。”值班员说。
“嗯。”费时宇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十几秒,值班员抬头,“你怎么还站这儿啊,下一个!”
“不是拿药吗?”费时宇脸上有些疑惑,“药呢?”
“你开的药都是直接拿到手术室去的,瓶瓶罐罐的还能让你搬过去呀?拿单子走就行了,下一个下一个!”值班员挥了挥手示意费时宇闪开。
费时宇拿上更厚的一堆单子,从窗口走开。
行,挺新鲜,不光跑上跑下,还要被疲惫的白衣天使阴阳,挺好,这个账,和医药费一起,都要算在小狐狸头上,到时候一笔一笔地讨债,一件一件让他还。
费时宇一边往急诊区走,一边盘算着要把陶树先这样,再那样,刚刚走到大堂,就看见四五辆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叫着,停到了紧急通道上,他暂时停了下来,远远站着观望。
救护车的门被依次拉开,每一辆上都乌泱泱的下来好几个人,有医生护士,也有站着的伤员,躺着的伤员,手铐铐着的伤员。
估摸着是灯红那边的伤员都一股脑送到了新区医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