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师兄走前让我带一枝海棠回去。”他抬头看向脸色骤然僵住的洛珩,语气轻缓,“你说我能不能再见到棠春城海棠绽放呢?”
洛珩神情沉下来。
他掌控棠春城不是没有代价的,将云海这么一个意外频发的祸害留在这里也是有风险的。他听见对面人淡淡的嗓音。
“天道之所以为天道,就是因为他秩序岿然。而你违逆天道,倒行逆施,我倒是想知道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撩了一下眼皮。
“就算你是那传说中的蓬莱遗族。”
洛珩在逐渐潮热的风中感受到了来自这位年轻仙君的极强的压迫感。
他已经很久不曾被什么人激怒,现在却不可遏制地绷紧下颌,掌心逐渐凝聚起一团暗红色的光。
云海瞥见了那团意味着不详的光芒,却丝毫不在意。
“这是什么东西?你当真要在此地杀了我?你就不怕......秩序回正,天罚降世?”
洛珩在听到“天罚”二字的时候顿了一下,动作却丝毫不停,毫不犹豫地朝云海砸来。
云海挣脱他的束缚时本就耗费了力气,现在几乎算是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招朝他疾驰而来。
锐气已到毫厘之间。
“当——”
忽然有盛大洪亮的梵音钟鸣自远方穿透而来,稳稳挡在云海面前。
云海一愣,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素白色的人影踏步而来。姿态沉稳有力,速度却奇快,只一瞬就到了他的身前。
那人抬手,枯槁腕上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带起一小股风。
云海听见僧人一贯悲天悯人,满含悲悯的的语气,此刻却稍有愠怒。
“你当真敢——”
洛珩躲避不及,被一掌击退数步。踉跄这站稳看来时,嘴角渗出一丝血,眸中满是震惊。
“你......?!”
云海偏头看身边的僧人。
他面目沉静,眉眼含悲,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又向前一步,竟毫不犹豫地落下惊天动地的一掌!
宏大的金光梵印几乎将整座棠春城照亮,洛珩在光中低声嘶吼了一句什么,却正正被那一掌击中,退倒数丈。
他眸中淬火,不甘地看了看云海,又瞥了一眼垂目不语的僧人,冷哼一声。
“你居然敢来这里,看来是清闲日子过够了。知不知道你回来就是个死?”
云海一愣,刚要开口,洛珩却讥嘲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
“当初的叛逃者,如今来充什么英雄?”
此话说完,就利索地捂着胸口转身逃去。
在他转身的一霎那,棠春城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即深秋的风遽然凛冽起来,独属冬日的严寒席卷了整个棠春城。
云海怔怔看着落在地上的雪花,伸出手接了一片,却蓦然发现雪花变成了柔软娇媚的花瓣。粉白色的花瓣随着温和轻柔的春风飘扬,满目海棠盛绽,灼灼如华。
他随手攀折一枝海棠,感受到和煦微凉的风呼啸而过,拂过人脸时都带着燥热的温度。
夏天。
棠春城的时间回到正轨,一瞬间度过了人世间的四季。
他看着手中唯一一枝没有败落的海棠花,半晌才轻轻开口。
“......摩迦尊者为何会来此处?”
白衣僧人目光淡然地看完了这一些,转头盯了他一会,回身朝城外走去。
“自然是来救小施主的。”
云海跟上他的脚步,不依不饶。
“为何要来救我?你我无亲无故......”
“别装傻了。”摩迦尊者脚步不停,声音仍然是传教士般的和缓。
“你都能从洛珩短短几句话中猜出他的身份,那为何就不能从我的话中猜中我的意图呢?”
云海僵在原地。
他们已离开棠春城,走了很远,几乎看不见那座已经空了的城池。
“我......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不想懂?”
摩迦尊者行至一处空地,转头看见朗月星稀,苍老的脸上显出一点怅惘。
“你是最后的希望,你......不可逃避,也不能逃避。”
云海断声打断他,眸中映入苍月的亮光,凉的惊人。
“逃避什么?什么希望?”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愤怒,声音极冷。
“你们一个二个都跑到我面前跟我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你既然说出这话,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云海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猜测,但他还是紧紧盯着摩迦尊者。
摩迦尊者没有与他对视,仍然看着孤月。
“我以前觉得凭什么我生来就要担负起这些东西。为了逃避,我抛弃姓氏,叛出家族,最后却发现我的做法太过于偏激且......自私。”
看破红尘、苦修避世的僧人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向他阐述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