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烧的很旺,热气滚滚,姚安涟烤了一会儿,觉得暖和许多,忽又想起,“父亲,您说陶玠……他会不会带人来,把我们抓回去啊?”
杨世杰是陶玠的姑父,陶玠又是个能文能武重情重义的人,此时手握重兵,他听闻此事,保不齐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想想都让人惴惴不安。
留侯瞥了眼儿子那害怕的样儿,平时这孩子在汴京城招摇过市、无法无天,也没见他怕过谁,独独陶玠……
或许是陶玠过于冷峻板正,给这些孩子留下的印象吧。
“他此时是大军的将领,行事怎么可能如此随意。为了抓我们两,带兵来犯。”留侯觉得自己儿子着实有些天真了。“这里驻守着数万羌兵,他陶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是他想做,那也无计可施。他绝对抓不住咱们。你就别整天胡思乱想了。”
姚安涟往帐外望了望,外面重兵把守,父亲说得对啊,他们此时在西京,在羌军重重保卫之下,再安全不过了。
官家、陶蕴、陶玠,他们就算再愤怒,又有何用呢?
只能任由他们父子俩逍遥法外。
留侯:“待萧将军上奏,替咱们请了功,有了官职,咱们就可以去上京,到那时候,就彻底安全了。”
西京往南三百里开外的誉州,大颂东西两线的军队在这里会师。众将领汇聚一堂。
陶蕴见到阔别已久的侄儿陶玠,眼圈红了红,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杨将军罹难之事,已在军中传开,众人愤慨不已,恨不得抓住留侯父子生啖其肉,将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然而两国交战之际,这父子俩入了羌国军营,便如鱼入大海,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众人却是无计可施。
明知人就在西京,却抓也抓不着,更是平添憎恶。
这股气堵在众人心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陶蕴作为苦主,丈夫被人害死,她一身缟素,亲自披甲上阵,带领群龙无首的东线颂军,不仅守住了既得的胜利果实,还有效地推进了东线的战事。
直到两军会师誉州,见到了亲人,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缓,撑不住昏死过去。
好在军中有精通医术的大夫,程招娣刚进城,就担负起医治将军夫人的重任。
陶蕴的晕倒,引燃了众将士的怒火。议事厅中,不少将领义愤填膺。
“姚家父子歹毒至极。我这就带上一队人马,杀去羌营,把杨将军的尸首抢回来。”一位云州守卫军的老将腾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去召集人手。
“老将军,息怒啊。现在战事到了关键时刻,万不可轻举妄动。杨将军舍生忘死争取的大好局面,不能毁于我等之手。”蔺崇从旁劝诫道。
“那你说怎么办?”老将愤慨的来回踱步,“将军夫人悲痛欲绝,我们云州守卫军没有一个人不恨的牙痒痒。不就是死战嘛,我们云州军不怕死,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将军身首异处。”
“说得对,我愿跟老将军一起去。”
“我也去,势要抓住姚家父子,替杨将军报仇!”
“要抓活的,让他们跪在夫人面前请罪,千刀万剐。”
蔺崇一看这架势,“诸位,诸位请勿动怒,若是意气用事,只会徒增伤亡,于事无补啊。”他沉缓音调,希望众人先平息怒火,冷静下来。
“我钦佩杨将军的为人,对姚家父子亦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大局当前,姚家父子已入羌营,此事当从长计议。如若我们齐心协力,拿下西京,到时亦可逼着羌国交人。”
“可是到时候他们不交怎么办?”老将道,“说不定再等下去,贼人逃到了别处,届时连将军的尸首都找不回来。”
众人愤怒难平,蔺崇虽苦口婆心劝说,但云州那边诸将自有主张,他劝了也不听。
“陶将军,现下,还得将军拿个主意。”蔺崇唇舌都快说干了,想着众位将领中,属陶玠官职最高,他又是陶蕴的侄儿,此时当出面主持大局。
可当他转头征求陶玠的意见时,却只看到一个萧瑟的身影走了出去。
深秋,更深露重。
杜袅袅看望过陶蕴,询问完情况,从屋里退出来,路过议事厅,那里灯火通明,诸将还在争论中。她静静驻足听了一会儿,走到院子里,只见陶玠枯立屋檐下,背影萧索,默然良久。
“夜里凉,怎么也不披件衣裳。”杜袅袅捧了件深色披风,轻轻搭在陶玠肩上。
陶玠看到是她,微微笑了笑,眸色深沉,眉宇带着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