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果和香炉整齐的摆放着。
杜老太太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三炷香,老眼湿润,“儿啊,儿媳,我们家袅袅有出息,做了四品大员,把当年诬告陷害我儿的罪魁祸首都送进了监牢。官家替我儿平反,隔了这么多年,我这心里头……”
她擦了擦眼眶溢出的泪,续道:“我心里高兴啊,可惜,这份洗刷冤屈的诏书,来的太晚,你们看不见,我让袅袅念给你们听。”
杜袅袅跪在一侧,将抄录的沉冤诏书一字一句在灵案前宣读,老太太时不时地抹泪,眼神喜悦又悲戚。
杜柒柒静静听着,父母在她的印象里很模糊,也很亲切,那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温暖,也是天人永隔的冰冷。
杜袅袅将诏书一字不漏地读完,扔进蒲团前的火盆里,又叠了些纸钱,一点一点地放进去烧着。
火光里,映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在钟灵毓秀的花园里与父母欢快地放着纸鸢;家门巨变,孩童的天性让她感到本能的害怕,京城宅院的大门紧闭,滚滚破旧的车轮载着一家人,日晒雨淋,迁徙到偏远小城;父亲一日一日的咳嗽,宽松的官服也掩不住日渐消瘦;漫天雪白的缟素和纷飞的纸钱,泪水沾湿了女孩黑漆漆的眸子。
父亲去后,母亲捧着父亲的遗物垂泪,形容枯槁。
娟秀的女子颜色不再,垂危地躺在床上,万般不舍地看着两个年幼的女儿……
“娘,别丢下我……娘,袅袅不能没有娘,别丢下我们。”
杜袅袅注视着火盆中化为灰烬的文书,原身的记忆渐渐远去,想来她和她的父母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也能安息吧。
杜老太太抹够了泪,让两位孙女磕了头。
屋子一侧,杜袅袅的姨母李氏月娘带着她的儿子,亦是目光凄然。
李月娘上前道:“老太太,能不能容我和祥儿,给姐姐姐夫磕个头。”
她知道,出了这些事后,她没脸祭拜,她找的混账相公恬不知耻地害了两家人。
杜老太太微顿,轻点了点头。
李月娘如蒙大赦,牵着儿子李祥的手,两人跪在蒲团上,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从她跟黄旭朗和离那日起,她的儿子便跟着她姓李,与那姓黄的恩断义绝。
祭拜告一段落,李月娘帮忙收拾物品,犹豫着开口,“袅袅,而今祥儿也大了,在青州时,我筹钱供他读书,他生的聪明,是读书的料,青州临近海域,比不得京城,往长远了想,肯定是这里更适合他向学。你看,我们能否留在京城……我是说,我们不给杜家添麻烦,只求能给祥儿一个读书的机会。”
她看了看身侧个子已出落的快和她一般高的儿子,满眼慈爱。当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祥儿能读书,将来考个进士,做了官才是正道。
杜家出了杜袅袅这么个了不起的女官,她即便腆着脸,也要求上一求。
杜袅袅知道姨母的心思,她瞥了眼自己这个眉清目秀尚显青涩的弟弟,含蓄道:“这要问过祖母的意思。”
倘若点了头,将母子两留下来,那必然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杜家如今的家底,不差多这两口人吃饭,只是,老太太心里,能不能过的去。
杜老太太凝着祥哥儿初长成少年的模样,眼神中透着对昔年的怀想,仿佛看到了她的升儿年少之时。
“留下吧。”杜老太太道,“祥哥儿送去读书,月娘可以跟我到酒楼里添把手。”
李月娘和儿子听到老太太松了口,喜上眉梢,连忙过去朝老太太磕头道谢。
杜老太太摸了摸祥哥儿的头,“这孩子看着就乖巧,和他爹定不会是一类人。只是得送去好的书院,蒙先生教化,日后考个功名。”
李月娘欣然道:“正是如此。”她眸光扫了扫一旁的杜袅袅,柔声道:“袅袅,京城的书院,你可有相熟的,能不能帮祥哥儿挑一所好的。”
听着她近乎哀求试探的语气,杜袅袅抿唇,她从礼部一路升上来,哪有书院她不熟的。
“京城之中,最好的书院当属天清讲寺,山长是当世有名望的大儒,我可以将祥哥儿举荐过去,能不能考上,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李月娘那边欢欣鼓舞,李祥却听出了自己这位姐姐考验他真本事的意味。
他眸色真诚,看向杜袅袅时眼神坚定,微微握了握拳,“姐姐放心,我定不会给姐姐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