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外甥女都发话了, 要让我有饭吃。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黄旭朗状似苦口婆心的道,又朝杜袅袅问,“贤外甥女,官家封了你那么大的官, 怎么没给你赐个像样的府邸?”
杜袅袅讳莫如深道:“姨丈不愧是当过官的, 一下问到了点子上,若要有房子住, 还能有饭吃,得需姨丈帮个忙才行。”
众人见她竟然跟黄旭朗攀谈上, 还挺亲热的样子,不由都拿猜疑的眼神望杜袅袅身上望去。
黄旭朗一听此事关乎到往后的吃住,满口答应,“帮什么,外甥女尽管开口,别的不提,官场上那些门道,你姨丈我还是有些经验的。”
杜袅袅轻笑道:“如此甚好。”
……
待安抚好黄旭朗,夜深人静,关起门来,杜家人聚在一处低语。
杜老太太道:“袅袅,此事你是怎么想的?”自家孙女有大主意,绝不可能轻易为这么个泼皮无赖拿捏了去。
“姐姐,有什么是柒柒可以做的?”杜柒柒小声道。
她今天差点犯了错,冷静下来后听了陶琦的分析,她才知道这件事关乎姐姐的官运,白日里还好陶琦拉住了她,没有酿成大错。
对于祖母和妹妹的信任,杜袅袅心里一暖,想了想原身受过的苦,父母灵堂前披麻戴孝,哭了一场又一场,最终不得不面对世事的艰辛。
她声音微沉,喉咙哽了哽, “祖母,柒柒,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找一个人。我要替父亲翻案。”
听到翻案二字,杜老太太眼眸一亮,“找谁?”
杜袅袅:“姨母,李氏。”
系统查到的信息显示,人在青州。
“我会让胡大哥陪你们一起去,务必要将她请回来。黄旭朗这边,我自有打算。”
又是一个朝会日,朝会的重要议程是讨论吏部推行的京朝官文臣改革机制。
吏部提出的革新方案,使得官员的官阶和官职相符,冗杂的名目化繁为简,能够清晰地划分官员之间职务的界限,避免相互扯皮推诿的情况,并且从根源上减少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现象,降低财政不必要的开支。
经过漫长喋喋不休的争论,官家和大部分官员最终支持了吏部的提议。
散朝时,官员们三三两两走下大殿的台阶。
杜袅袅琢磨着方才殿上官员们争议的焦点,闷头走着,忽见旁边过来一人。
来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深紫色的官服,正前绣着凤池的图案,佩着金鱼袋,象征他显赫的尊贵身份。
“曹相公。”杜袅袅赶紧驻足施礼。
眼前这位老者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简称同平章事,也就是大颂的宰相,曹邕。
“杜侍郎刚才大殿上好生威风啊。”曹邕意有所指道,“年纪轻轻,一朝得志,风头无两,将来颂史上怎么也少不了杜侍郎的一笔。”
杜袅袅:“曹相公过誉了,下官不过是食君之禄,解君之忧,没有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
曹邕轻哂,“杜侍郎倒是谦逊。这做官,好比做人,留几分余地,总是好的,若是过于冒进,便是如天上的流星,焚烧的蜡烛,闪耀不了多久啊。”
他徐徐叹道,目含深意地睨着杜袅袅。
杜袅袅笑意柔浅,对他的含沙射影,并无半丝情绪上的波澜,“曹相公指教的是,下官也以为一朝得志、风头无两,却不见贤思齐,反而度害贤能,怕是只能如行星流逝,在黑夜中划过天际,什么也没能留下。”
她略微颔首示意,“下官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了。”
曹邕凝着她的背影,右拳渐渐收紧。
好个杜袅袅,竟然连他这个百官之首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次改制,明着是简化官制,明晰官职和官阶,实则暗戳戳调整了宰相的职权,皇帝直接向三省官员发布命令,官员的品阶和俸禄也都不再需要通过宰相批准。他不知道这些有多少是官家的授意,但这个杜袅袅,不得不除。
想到这,他速速返回府邸,召来办事的人询问情况。
来人将讯息告知,曹邕眸色深了深,诧异道:“那人去了杜家,没有闹事?”
“没有,老奴奉命给他指了门路,他去了,也没闹起来,人也没见再出来过。”
曹邕疑惑:“以黄旭朗的为人,还有他和杜家的关系。不该是这般反应。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想法子再去见他一面,点拨他务必闹将起来。闹得越难看越好。要让世人想起来,杜袅袅的爹是因何而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