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将文书往公案上轻轻一放,瘫坐在椅子上,“梓峰啊……”
“下官在。”肖梓峰见他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满脸关怀地凑过去。
“以后侍郎大人布置的任务,哪怕再难,咱们该做还是得做。”
肖梓峰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郑宇睨了他眼,扼腕叹息道:“无他,丢人啊。”
第85章 陈年旧案
尚书左选在吏部八大部门中位列首位, 郑郎中从侍郎大人屋里出来,就一副肃然起敬、忙里忙外的架势,其他人见了, 先是觉得纳闷, 待郑郎中召集几名人手, 将任务分派下去, 事情的经过一说, 众人的神情随即也变得跟郑郎中如出一辙。
有一个能力超强且要求较高的上级, 造就的便是努力跟上她节奏、不敢懈怠的团队。
其他没有接触到任务的部门, 见以郑郎中为首的数名同僚加班加点, 连续三日忙得脚不沾地, 只差吃住在官署了,其他人对于手头的公务也谨慎起来, 丝毫不敢马虎, 往日有些插科打诨、浑浑噩噩度日的官员也都一改风貌, 打起精神来。
万一杜侍郎来个抽查呢?她那么明察秋毫,指不定就能看出什么岔子。
要知道她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能跟权贵高官叫板的人,当员外郎的时候,就敢跟前任侍郎和爵爷们辩驳,这等位高权重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虾兵蟹将, 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的,还是小心为妙啊。
作为吏部的最高长官, 崔尚书这几日明显能感到下属们风纪的变化,他寻思着也没听说杜袅袅对同僚们三申五令, 这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自觉,看着怪积极上进的。
待到杜袅袅将复核后定稿的文书呈给他过目时,崔尚书琢磨出门道来。
“这是你们这几日做出来的?”他坐在公案后,手里拿起一本翻了翻,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凝过去,目光落在身穿官服样貌清秀的女官身上,声音带着老态的温吞。
杜袅袅解释道:“历年来官员的差遣、勋爵、贴职、官阶等变化未有系统的梳理记录,是以做出这些花了些时间,另外一叠是下官根据梳理出的名录,按照官员们的实职,提出的革新方策,拟向官家进言,还请尚书大人过目。”
崔尚书“嗯”了声,拿起来扫了几眼,温声道:“革新是迟早的事,早些年,官家便有意废掉差遣,以本官实任,让官员的官阶、俸禄看起来明晰些,只是此事一则涉及的事务冗杂,难以在短时间内厘清……”
说到这,他顿了顿,淡淡的眸光看向杜袅袅时,带了丝赏识,眼前这位女官,他在朝中打过数次照面,到此时,他才真切体会到官家提拔她的真义。
“二则,推行起来,没那么容易,官员们一时难以接受。”
“现在看来,这第一步,你已经做到,文书我没有异议,只是呈递给官家后,定会引起朝野沸腾,这其中的关窍,我且与你说说……”
崔尚书的这次详谈,让杜袅袅认识到,领导能混到这个层级,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崔尚书看起来跟个离退休老干部似的,实际朝廷上的风向,他看的很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做,他心里有一本账,只是有时候,懒得插手罢了。
吏部侍郎面见官家,呈递京朝官文臣官制革新的建议,此事很快在京官中传开了。
要说之前的科举改制,涉及到的还只是一小部分官员和权贵的利益,文臣官制革新,却是真切地与每一位在京官员有关。
这一日,城郊幽静的院落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外,站着几名警惕的守卫。
低矮的房屋外表看似古拙,内里却暗藏锦绣乾坤。
室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火炉里炭火烧炙偶尔冒出火星的“啪”“啪”声。
一人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必须阻止杜氏之革新”,他举起写好的宣纸,给围炉团坐的几人看了眼,而后将宣纸扔进火炉,烧毁殆尽。
另一人写道:“她得官家支持,不可与之正面为敌,切记前车之鉴。”
又一人写道:“我有一计。杜景升被贬的陈年旧案,或可拿来做文章。”
“黄旭朗,杜氏之姨丈,因旧案与杜家有怨,此人现已出狱,可利诱之,令其败坏杜氏名声。”
“杜氏声名受损,再伺机弹劾,使其不能担此重任。”
“此计釜底抽薪,甚佳。”
他们一句一句写完示意后,皆扔进火炉,所写的顷刻间化为乌有,以免隔墙有耳,节外生枝。
秋日,阳光镶着金边洒下来,街角旁的枫叶被秋风染成绛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