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能达合理怀疑杜袅袅这话是在阴阳他。
“杜员外郎此时应该很忙才是,怎的到这儿来了。”
“噢,官署的椅子有些硬,我坐久了腰疼,出来走动走动。俗话说,每天溜达一炷香,为国奉献五十年。”她弯弯眼眸,目光中透着清澈。
苟能达:“杜员外郎年纪轻轻,这身体似不太硬朗呢。才一点活计,就给压垮了?”
他说这话时,若是徐尧在现场,少不了得怼他一番,卷王的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杜袅袅听出他话里的挤兑,柔柔道:“是呢,下官身子骨弱,只得效仿苟郎中,劳逸结合。”
她眨了眨水亮的杏眸,礼貌微笑。
苟能达一时语塞,事实摆在眼前,他正想着如何反驳教训这个新来的女官,杜袅袅忽而神色一变,“下官先告辞了。”
她疾步离开,惹得苟能达狐疑地左右看了眼,没见到什么人啊。
他立在原地,欣赏着沁人心脾的桂花,憋出来的打油诗才写到第一句——
猛地一扭头,只见陶玠带着徐尧,和他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
苟能达顿时竦然,惊慌行礼,“见过尚书大人。下官告退。”
他拔腿便走,宽大的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渍,这个杜袅袅,看见尚书大人也不提醒他,害他撞了个正着,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徐尧望着他慌乱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大人,杜娘子被为难之事,可需要下官去解围。”
陶玠凝着杜袅袅站立过的地方,视线落在翠绿树叶中星星点点的细小花儿,甜蜜的幽香清芬袭人,浓香远逸,一簇簇的金黄争相开放,热烈到极致,又淡雅到极致,代表着收获、美好、吉祥。
“不必插手。卢灵坤有一点说的没错,礼部的事,她终归要熟悉起来,才能放开拳脚。”陶玠面对着身姿茂盛的月桂树,眼前浮现的却是大殿之上,官家郑重交托给他的事——
“科举不该只是世家子弟官运亨通的桥梁,更应该给天下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工商杂类,过去一直被排除在仕途之外,明年的科考,朕希望礼部能够做出革新,不问出身,不讲门第,让天下有才之士,都能踏上仕途……”
官家将杜袅袅指派到礼部,便是想叫这个能力非凡、行事不同于常人的女官,给科举带来一些新鲜的活力。
甚至于,科举,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一群悠闲自在的小鱼中,陡然闯入一条色彩斑斓、品种奇特的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徐尧挠了挠脸,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去给杜袅袅开小灶,这任务她可能完不成,一个连朝中官员都认不全的新人,怎么安排这么隆重的节日庆典,万一搞砸了,这不是等着挨训吗。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杜娘子就算再聪慧,手头的资料总该要有吧。”他的意思,怎么着也得去送个官员目录、领着杜袅袅去举办宴席和法会的地点考察一圈,这才让人家干活嘛,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陶玠乜了他眼,“不用替她操心,她若想要,自会想法子拿到。”
徐尧:……行、行吧。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头他再想想怎么给杜娘子点儿好处,报答她流民之事处理得当,连带着他升官的恩情。
他这般想着,散值时还放心不下地往杜袅袅办公的场所张望,“杜娘子该不会还没走吧,说不定这几日她会寝食难安,为这事儿发愁呢。”
好奇心驱使下,他到了窗边,往杜袅袅的公案上一瞧,哪儿还有人。
徐尧:……走这么早,担心果然是错付了。
杜袅袅是踩着点走的,散值时她迅速收拾东西,三两步迈出礼部大门,骑上她拉风的飞卢马回了宅院。
老太太差人从酒楼送了饭食回家,确保孙女们能吃上她亲手做的饭菜。
一道黄焖鸡,一道蟹酿橙,还有仿照荤食制作的素菜,假沙鱼、假煎肉,并两道下饭的小菜。
玫娘忙着铺子里的事,还没回来。杜袅袅和杜柒柒、程招娣围着饭桌吃饭,杜袅袅埋头吃着,不一会儿干下去一大碗白米饭。
程招娣愕然停筷,“官署的饭这么不好吃吗?瞧给你饿的。”
杜袅袅每道菜都往自己碗里添两筷子,“当值的饭食哪有家里的好吃,再说,我这不是饿的。是兴奋。”
杜柒柒抬起头,“姐姐有喜事?”
杜袅袅把又酥又香的假煎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嚼,生活的滋味,全都在这些美食里了。
“喜事谈不上,就是当官的感觉有种难得的熟悉。”简直像极了她之前的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