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珊提着裙角,拾级而上,爬到半山腰,才看见寺庙的山门。
带着侍女紧赶慢赶,等到了寺院的斋房,果见陶玠侯在院中。
“兄长。”陶珊气喘吁吁地走过去。
陶玠黑眸凝向她,示意她压低音调,他瞥了瞥轻掩的房门,“你随我来。”
兄妹两走到竹林边,陶玠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杜姐姐啊。”陶珊想当然道,“外祖那个性格,哪里肯纡尊降贵,除非你和我一同去求他。”
陶玠凛然道,“这是杜娘子的事,你我不便插手。”
“你都把她带到这儿来了,还说不便插手?”陶珊心中不解,“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让杜姐姐自己去求外祖,外祖怎会出面?定会把杜姐姐赶出来。”
她吵吵了半晌,见陶玠沉默不语,不由叉着腰忿懑道:“兄长,你明明心悦杜姐姐,为何要装作冷漠?”
陶玠淡睨着她,耳尖发红,神色却显肃然,“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陶珊想到她博览群书,话本传奇里写的那些桥段,“自然是向她家提亲,迎娶她进门了。”
“提亲?三书六礼,乃是娶妻之仪,杜娘子现在是何等身份,我如何能迎娶她?”他神色微沉,对上陶珊微怔的眼神,缓缓道:“既然无法许她未来,何必去有心招惹。”
陶珊垂下眸,她本以为似兄长这般,得天独厚,深得圣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没成想,有心悦之人,却难成眷侣。
杜袅袅的身份,顶多嫁入府中做妾。可兄长想给她的,却是正妻之位。
“珊儿,现在还不是时候。”陶玠喃喃道,无论是他想成就的事业,还是他的姻缘,都是一片茫然。
“知道了,兄长。”陶珊撇撇嘴,“那我想去看看杜姐姐总行吧,万一她和外祖不睦,惹了他老人家生气怎么办?”
陶玠捻了捻眉心,两人走到斋房外,恰碰到周老先生送杜袅袅出来,看起来气氛还挺融洽。
“外祖。”陶珊甜甜叫了声,小鸟依人地蹦哒过去,亲昵地勾住老先生的手臂。“我给你送了饴糖来。”
周老先生酷爱吃糖,老了便跟小孩无异。
“哦?还给我带了东西,真是来看我的?”
“当然了。”陶珊笑眯眯的,摇晃着老先生的胳膊,谨慎地打探道,“杜姐姐和我是闺中密友,她刚才说的事,您答应了吗?”
“怎么着,我要是不答应,还要把给我的糖拿回去不成?”周老先生打趣道。
陶珊讪笑着,听见杜袅袅道:“周老先生高义,已应允了我,明日去擂台论辩。”
“论辩?”陶珊尚不知还有这项比试内容。
杜袅袅解释道:“行老们设的规矩,请来了先生,便通过论辩决出高下。”其实也是走个形式,主要的看的还是身份和资历,说白了就是学术影响力。
“你便是用这点说服外祖的?”陶玠推断道,“他们请的程锡,理学集大成者,便只有外祖,才能驳倒他。”
周老先生慈眉善目,捋捋花白的胡子,“程锡与我不睦,他说的那些太极阴阳,存天理灭人欲,我早就著书立说予以驳斥,单是如此,还不至与他当台论辩。”
陶珊懵了,“那杜姐姐做了什么,让外祖答应帮她?”
杜袅袅笑意柔浅,“我答应帮周老先生筹办书院,帮他请上十位当世最负盛名的教书先生,再将书院的名气捧(吹)的比应天书院还要高,做成大颂首屈一指的民间最高学府。”
“啊?”陶珊目瞪口呆,“听起来杜姐姐亏大了。”那可是办书院啊。想想都令人头大。
杜袅袅:“我还把孟希画的最大的那副山水图送给了周老先生。”
陶珊:……
行,她瞎操心了。她外祖父是个非常能占便宜的老头儿,杜姐姐也是个豁得出去的狠人。两人一拍即可。
周老先生三朝元老,即便业已致仕,那也是学术界不可企及的存在,朝堂上官家都得对他礼遇有加,加之他治学严谨,不少高官都出自他门下,身份地位更是超然。作为心学的代表人物,他认为“心”是一切事物的基础和出发点,对求学者循循善诱,启发这些人去自悟其道。保持本真,提升自我,以达内圣。
两位大儒登台,周围的看客都由寻常百姓换成了慕名而来的书生学子,各大书院的院服各据一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古代版高校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