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衫的名录是宋盏递上去的,在殷函孟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不能太冒进,选一个天赋够,手法老道,修为也刚刚好的替死鬼于他来说不是难事。
难在无论如何葛青衫都不能成功,他若成功,宋盏的打算便是一场空,为他人做了嫁衣。
所以打下手的人是他亲自安排的,关于阿素的所有记录被他从中间拦下来了,甚至葛青衫打探口风的那些人也是他提前打点好的。
唯有阿素伤他这一道在他计划外,本以为葛青衫和那个仆从能让他从这件事里头完全隐身,也是没想到,她这个年纪就如此敏锐了。
“你觉着这事交给谁好”殷函孟一眼也不往下望,仿佛这儿只有梁丑和他两人。
“看小姐喜欢什么”梁丑的视线落在宋盏身上,不带温度的,客观的凝视。
"要不你给她当爹?"这话宋盏听了都要为他捏一把汗,城主的嘴里的玩笑话只能他自己觉得好笑,旁人是没命去分他的乐子的。
“合不来。”
他倒是真的敢考虑!
宋盏望着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的葛青衫,觉得自己也并不比他墙上多少,这楼里,一个侍卫都深藏不露,除非有好几条命,谁敢和城主称兄道弟啊。
“嘁。”殷函孟真装起孩子气来了,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
梁丑不动声色的跟上,忽的被一具抖得不停的身体拦住,葛青衫上半身被汗浸透了,脸色发白,就这样躺着被当做摆件似的踢来踢去。
城主将鞋底在宋盏的衣袍上蹭了蹭,说道
“既如此,你便去问问。”殷函孟随意的吩咐道。
“阿素小姐肯定也是不愿意的。”梁丑也一本正经的答。
“我是让你去问她喜欢什么!”殷函孟拢了拢衣袖,骂道。
梁丑脸上神色未变,只唇边挂上淡淡笑意,回了一个“是。”
经了这一遭,宋盏也不敢自作主张了,拱手行礼,问道
“不知这人如何处置?”看来结果是不会如自己开始设想的那样有利,但不妨碍他落井下石。
“五。”梁丑办公事,话也会变少。
葛青衫已说不出话来,只将头磕在地上,他这也算得上劫后余生了。
宋盏虽心里不屑,但很快便装模作样的将葛青衫扶起来,面带喜色的祝贺道
“未受惩戒,还得了赏,葛大人今后定是前途无量。
葛青衫再蠢,也能瞧出来此人包藏祸心,他心中恨不得将宋盏的脸皮撕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发作。
只僵笑着回“今后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提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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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点?你也配!”宋盏摇着扇走到葛青衫凉透的尸体旁,讥笑着说道。
又朝‘阿素’离开的方向定定地望了许久,他那张白面皮上的情绪终于藏不住,肆意大笑起来。
“废物!杂粹!臭水沟里的老鼠还想和我平起平坐!活该哈哈哈哈”他泄愤般的踹在葛青衫的全身各处,最后学着梁丑那样踩在葛青衫的脸侧,捂住自己的脖颈,以古怪的腔调反复说着什么
“强者...大人....哈哈哈哈”
宋盏是趁许茗仪搜刮东西的时候藏进来的,他没第一时间上报,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五层的葛青衫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占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利,他活的越畅快,这刺便扎的越深一寸。
碍于上头的意思,宋盏不能动手,与他而言,痛苦着谨慎强于畅快着死去。
梁丑多少知道殷函孟的意思,在阿素身上的划痕足够多之前,每一个操刀的人都是一份活着的卷宗,这件事才是他最看重的,宋盏不敢触他的霉头,不代表他能一直忍受和这些下等人共事。
他甚至都不在乎阿素在做什么,这座符楼是月停城城主造出的海上浮沫,他们这些人为了权利,美色,钱财,修行大道聚在此处,其实什么也得不到,全是在做他殷函孟一人的垫脚石。
底下的人笑他拾人牙慧,上层的人讽他空算计一场,阿素的无视,梁丑的打压,还有那些下贱妖族的哭叫声,无一不叫他心烦,因为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愤怒。
现在葛青衫死了,他好像一下子松快了,想从前那样,有他在,自己就永远不是最狼狈的那个。
他跪着,葛青衫就得趴着,他拱手,葛青衫就得磕头!
没人能和他一样,这个杀猪匠就只配被他利用,迟早有一天他会从这里出去,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瞧不见的一侧,葛青衫袖中飘出一抹明黄,迅速燃烧,几瞬便只剩些许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