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是不需要玻璃窗的。
但是馥娘此刻十分想要玻璃窗,当初手里钱不凑手,就没有把豆腐坊这边的屋子也装上玻璃窗。
馥娘自己也没想到她还有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偷懒的时候,外面冷飕飕的,这么一比较,有了她一晚上体温的被窝就更加舒服了。
软和贴身的棉布被单,还是阿爹做了师爷之后,用第一笔工钱给她买的,布料是浅浅的红色,不是原本就是这个颜色,一开始买的是正红。
阿爹的直男审美,觉得女孩子都喜欢大红色,卖他布料的店家还以为他要成亲,还在布料里赠送了一张“囍”字,馥娘还是翻布料的时候发现的,看到那张从红棉布里滚落的“囍”字,还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浅浅的红色,是因为用的时间久了,换洗的次数多了,再亮眼的红色也要褪色了。
但馥娘并不讨厌这个红色,反而越看越顺眼。
被单趁着前几天日头好,馥娘才拆洗过,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天,现在埋进被窝里还能闻到阳光和皂角交杂的味道。
馥娘把脸埋在暖和的被窝里,深吸了一口气——真不想再抬头了啊!
不过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早起,这会儿就算赖在床上也睡不着了。
裹着被子趴在床上,刚刚从床头柜捞来的书本放在枕头上面,馥娘就像一个浅红色的蚕蛹趴在床上。
四下无人她不用注意什么形象,翻书页的手也不愿意伸出来,看完一页,就用下巴把书页翻到下一页。
全神贯注之时,就听到屋外有嘈杂的争吵声。
馥娘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本厚厚的书已经看得只剩下薄薄十几页了,她的肚子也迟缓传来饥饿的警告。
有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房间,馥娘这床也赖不得了,把放在被窝里热乎了快一个上午的衣服迅速在被窝里套上。
这时候再从被窝里出来,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冷。
早饭没有吃,这会儿也快到中午了,外面太阳也高高挂起,虽然是冬日的阳光,但也能在寒风中带给人们一丝的温暖。
馥娘穿好衣裳,站在院子里洗漱,都不用侧耳,就能听到外面人在争执得是什么。
因为他们就是站在她家侧门处吵架的。
豆腐坊的侧门与隔壁出租给柳三郎和霍捕头他们的大院侧门斜斜对着,而争吵之中的其中一人正是馥娘的租客霍捕头。
一个身材精干,面容萎靡地男人站在馥娘家侧门的巷子口,他是领头的人,身后还站着几个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应当是他的子侄辈。
一群人一字错位排开几行,把本就不大的小巷子挤得严严实实的,叫人进出都困难。
瞧他们的模样站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刚才他们争执的声音没有那么大,而且馥娘看书也入迷了,所以就没有在屋里听到动静。
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大冬日里的没穿外衣,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地上,嘴巴里不停得呜咽哭诉,期间还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叫骂声。
这声音最大的便是她了,馥娘在屋里最先听见的也是这尖细的女声。
馥娘在长安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少能听懂一些这女人骂的是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馥娘就算是在心里也不想重复,大致翻译一下,就是在骂自己的女儿,说自己生了一个赔钱货,从出生就让父母担心,既然私奔了,她这个娘就算心痛,也只当自己就没生过这块肉,就当她死在外面了。
而这不让父母省心的闺女,死都死了,竟然还让现世人不得安宁,弄出个命案,让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其中有夹杂着好几个或年轻,或年老的男子声音,说的内容大致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这女声更加婉转一点。
听这其中的称呼,这个哭诉的女声应当是他们话题中心那个枉死女孩的母亲,而那些男声,其中一个疲惫沧桑的年老男声应当是她的父亲。
而其他年轻的声音则是女孩的叔舅长辈以及同辈的堂表兄弟。
这一家来得也够整齐的,但是竟然不是为了给女孩伸冤,不是为了找出杀害她的凶手,而是为了求破案的人放过他们。
馥娘在这一家子的声音中勉力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线——是霍捕头的声音。
从听到霍捕头的声音开始,馥娘就知道这是哪个案件了。
发现地在百里村附近的野庙神像女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