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米九的人,在扭曲的尸堆前却完全不够看,这根本就是一个由鬼组成的吊绳。
数不清的恶鬼朝上攀爬,而最上面的那几只怨毒地盯着宋时清,几欲要将他撕碎一样。
又或者,那不是怨毒的眼神,那是一个雄性生物在向自己找错了目标的雌性昭示存在感。
祠堂顶高将近五米,木梁雕花尽是神佛诸仙,它们高高在上,浅笑着朝下来投来注视,而祠堂正前,宋时清僵立,手脚冰冷,看着面前成群的恶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它为什么——
【时清……】
宋时清的眼前落下了几缕黑发。
它站在宋时清的身后,微微弯腰,青白的鬼手搭在宋时清的肩上,缓声,语气中的责备之意并不重,【你怎么能和外面的男人私奔呢?按家法,哥哥得把你们两个下地牢啊。】
这里不知道曾经跪过多少个犯了错的族人,但掌家人的妻子大概是第一次被带到这里。
毕竟当年,出了这种事,肯定是私下办,哪有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主家被人三了的道理。
谢司珩勉力挣扎,指节绷出血痕。
间隔数米,宋时清和他对视。
——再这样下去,谢司珩会死的。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谢司珩在上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张藏在凌乱头发下的青白鬼脸。
那就是他自己。
另一个谢司珩冷冰冰地笑着,脸部边缘,似乎有一层一层隐在皮下的紫红瘢痕。后脊随着弯腰,张出森白的脊椎和与脊椎连接着的骨骼,还有恶鬼在朝外爬。
黑色的粘稠血液在地上形成一条由手印顺出的路,可怖怪异,任何能用来形容的诡谲场景的词,都能被用在此刻。
【谢司珩】想杀了谢司珩。
谢司珩也同样。
它握了握宋时清的手,笑着诱哄,【时清杀了他,哥哥就不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谢司珩】:不知道该怎么雄竞,浅浅杀一个自己(微笑)
第三十九章
肩膀上搭着的手冰冷坚硬,那东西恶劣地在宋时清耳边建议,【时清,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一只恶鬼嘻嘻笑着爬到一边的柱子上,伸手够了好几下,拿下了上面挂着的尖刀。
在以前的祠堂里,代表“家法”的刑具都会被放在显眼的位置,展览给所有人看,用以加固规矩的权威。
宋时清去南边玩的时候,曾经看过那边保存的比较好的祠堂中,存下的戒尺和马尾鞭。
那些刑具上会铭刻下祖训,都是些教导后人要勤学苦练广积良缘的话。放在那里,令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也有股正气在。
但这把刀不是,它邪性得吓人。
没有哪个家族,会挂一把给畜生放血的尖刀在祠堂这样代表家族根系所在的地方。就好像掌管家族的人每天看着宅子中走来走去的活人,如同狼看着自己饲养的羊群,随时准备抓一只出来宰了。
宋时清在晃动的刀面上,看到恶鬼和自己扭曲在一起的脸。
它认真地握住了宋时清的手指,冰冷的身躯,从后面,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了宋时清,像是长在宋时清身上,怪异的寄生体。
【杀了他,时清听话。】它慢条斯理地哄着,【地牢已经好多年没有打扫了,里面又冷又暗,被关进去过不了几天就会生病。宅子里那么多的老鼠和蛇,白天都躲在里面。时清的肉又嫩又香,它们哪里忍得住,到时候扑上来咬你,时清在里面哭着找哥哥,哥哥都听不见。】
【乖,杀了他,出去以后,就说是宅子里进了个贼,挟持你偷东西。下面的人不会多嘴的。】
刀尖抬起,直直对向上方的谢司珩。
宋时清眼球干涩,定定看向上方。
谢司珩还在挣扎,手背上青筋道道绷起,脸色因为缺氧,呈现出了难看的青黑色。
他盯着宋时清,神情莫测。
如果宋时清更冷静一点,他就能发现谢司珩在紧张。
不是对于死亡的那种紧张,而是在紧张他。毕竟虽然气质完全不一样,体型也相差不少,但那张脸确确实实是一样的。
但凡宋时清回头,细细打量过一遍,就可能发现谢司珩和它用着一张脸。
宋时清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手臂肌肉几乎因为绷得过紧而轻微抽搐,苍白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它察觉到了,咧开的嘴角更朝上了一点。
对,就是这样,虽然宋时清想要和谢司珩合谋跑出去,但只要时清愿意亲自动手杀了这个人,它可以接受自己小妻子偶尔的出格行为。
时清年纪还小,性子不定,总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容易受外面的人的蛊惑。这不是宋时清的错,等过两年,他就会温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