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警局里的人正被堵在山道上,而昨天晚上穿着寿衣回来的宋家夫妻和谢父谢母,根本没觉得两个小孩不见了,对他的询问,茫然不在意,敷衍几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历允现在想起那几人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寿衣的样子,依旧觉得背后发冷。
鬼迷心窍,不过如此。
只是他还没有走上前,其中一个头发脏兮兮的仙儿突然仰起头,在空中嗅了两下。
“唉呀妈呀,这地界的人都干了啥事,能让狐鬼气这么重。”
顾青脸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
那人脸色也不好看,张开手半蹲着,像是在借此感受空气中微妙的气息。
“邬娘娘?”顾青扶着椅子站起来,“为什么说是人做了事?”
被叫做邬娘娘的女人扭过头,“你们感觉不到?这地儿没城隍山神啊,所有正位都被鬼给占了。明着是当年有人和狐鬼合谋呀。哎呀我的妈,我家小仙儿在我耳边骂呢?”
两次工业革命以后,人道昌盛到了极致,几乎压住了其他所有东西的道。
曾经庇佑一城百姓的城隍和在灵川大山各处理事的山神水伯逐渐隐匿,但因为华夏大帝有将大忠大义之人列为神的传统,本质上,这些神明还是和人族牵着线的,所以并未消散。
像是邬娘娘这样,供奉蛇仙,拜女娲,崇厚土的人,隐隐能感知到它们。偶尔也能请出来办个事。
但此地,是没有正神的。
至少涂山这一片没有。
幢幢狐鬼披着天衣,嘻嘻笑着占据了由上至下所有的位置。
顾青画了一个晚上的符,手酸头痛,心脏快的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活人能选择自己的信仰,所以他们能选择祭拜谁,不祭拜谁。也能选择让谁留在城里,让谁滚出这片地界。
可狐仙崇拜,从古到今都是小众崇拜,东北那片可能还多一点,到了中南这片,供金蚕娘娘的都比供狐仙的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一片的人,将曾经供奉的正神赶走,改供奉这些妖邪?
顾青想不明白,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只是低声问道,“没城隍愿意引路,我们还能进山找人吗?”
“都没东西能管得住他,我们进去怕是会被赶出来。”
被赶出来,只是一种很温和的说法。
那东西疯起来,搞不好能弄死他们。
“想想办法,总不能真让那两个孩子死在里面。”顾青淡声。
众人掏蜡烛的掏蜡烛,拿水碗的拿水碗。
站旁边什么都不懂的历允,感觉自己在看一场小型民俗人文展览,他甚至看到了有人拿出了一块很像博物馆里展览的小金龙。
可如此数分钟,众人却没有任何成果。
他突然出声,“现在能追踪到那两个学生的具体位置吗?”
顾青皱眉抬头,“追踪符被捏碎了,只能进山以后,用罗盘指路。”
“能找到方位就行。我已经把这件事报上去了,我市公安局领导核实后高度重视,最多两个小时,进村的路就能被打开,搜救队和我们公安局的都能进来。到时候我们直接进山搜人行吗?”
历允抬了下下巴,“你们出两个人,给我们指路。”
山区救人最大的障碍其实就是确定方位,只要能确定方位,尽快找到人,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圈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青:“你是不是疯了。现在只有两个人出事,你们一队人进去,一队人出事。进山以后稍微起个雾,找东西往你们脚下扔几块石头,就能摔断一行人的腿。”
历允:“恕我直言,我们平时去抓人,风险和现在差不多。我只知道山里还有两个活着的人,一个杀了三个人的嫌疑鬼。你别跟我扯什么按因果算,吕家那三人杀业不止一重,你顺你的道,我有我的法,反正现在得先去救人。”
宋时清根本不管身上的疼痛,慌乱爬起来,扑到已经合拢的门上。
那扇朱红色掉漆的小木门严丝合缝地扣在墙面上,完全没有任何让人去拽的把手。
宋时清在上面徒劳地拍了好几下,只得到了几声闷闷的响动。
宋时清突然就想起了从外面看这扇门时,那个只剩下半截的,毫无作用的门栓……
为什么那个门栓没人修呢?
因为没必要,这扇比起其他祠堂格外矮小狭窄的门,根本不需要活人来开关。
祠堂中的东西,自有定论。
“谢司珩,这门打不开。”宋时清轻声喃喃。
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宋时清茫然回头——
谢司珩不在地上,也说不出来话。
无声无息间,他已经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喉咙拎起来吊在空中,两条腿没有着力点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