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在害怕、还是激动?
有人惊悚地扑倒在地,更多人则顺着巫的视线扭头看去——一道人影从树林中款款走出。
【母亲】,那是族人们的第一印象。
因为朦胧月光下的长发虚影抱着一个孩童。
她拥抱的姿势充满柔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在保护怀中脆弱的珍宝......然而当她走向火把,走向人们高举着的暖黄色光源时,所有人便能看清那双明亮眼眸。
那是一双没有受过时光摧残的眸子,充满了年轻人的希冀与勇气。
他们最后才注意到少女年轻的脸庞与飘逸的纱裙。与她本身比起来,这些具体的东西似乎并不重要,被第一时间忽略了。
“你们在做什么?”她的语气很是平淡。
这儿是猎族的领地,现在是深更半夜,他们在献祭战俘,而第一具尸体已经被烧灼成干枯的模样。
少女就这样走出森林,站在他们面前,问出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她是谁?
强烈的好奇心攥住了人们的心脏。哪怕最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好奇”之中的不对等。他们并不了解这位少女,而陌生的少女似乎对他们十分熟悉。
一个称呼、一个久远却还未能感知的称呼在心中跃动。
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至。
眼前的女孩似乎可以触碰、可以感知、可以理解,却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遥远错觉。
巫动了,当巫走向少女时,其他人都本能地退开一段距离,只敢用眼睛旁观这段莫名的相遇。
巫走到少女面前,在双方抬手可以相触的距离停下。他褪下长长的羽饰面具,与她对视。
“伟大的您,我们正在献祭。如果您喜爱它们,便请收下。”
伟大的您!伟大的存在!族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猎族真的受到了伟大的眷顾吗?是先祖的灵还是这片生息之地万万千千的爱眷凝为实体?
另一边,艾莉娅却无言以对。
她看得到这群人与战俘们的名字,没有一位是红名。
【艾莉娅:希望,数据可视化的红名逻辑是什么?】
【希望:您的权能,由您来拟定。】
【希望:现在规则中的相关部分大概可以概括为——是否为生存之外的理由杀戮。】
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杀戮者,甚至习惯了杀戮。他们生活在血与火的蒙昧年代,会杀死仇人、敌人、族人甚至自己的孩子。
但这些杀戮是为了生存。
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仅仅是为了存续。甚至是为了【人类】这个脆弱种群的存续。
于是现代人与神明都没有审判他们的权利。这是生命最初的渴望,由第一枚细胞开始的本能。
天赋人权,是那存续或湮灭的命运。
“我不需要献祭。”她说。
“神也不需要献祭。”她又说。
巫轻轻点头:“原来伟大的存在是神明。神呐,我们需要献祭。”
这是一个存在神明的世界,也是一个拥有无数智者的世界。
巫的脸颊上布满火烧的痕迹,唯有那双眸子依然明亮,甚至能倒映出神的影像。
他坦然的回答让艾莉娅感到一股浓重的忧伤,那是亘古的悲凉。
她的视线划过剩下的俘虏,他们多半是敌对部族的战士。被绑着手脚准备献祭的只有老人与男人。
这是一场利益至上的献祭,因为老人不能创造更多收益,而男性没有生育力。
现在是夏末初秋,猎族人的食物尚且足够,还有“收留”残余女性族人,让她们尽快囤积存粮的余地。
如果是在冬日发生战争,所有战俘都会被献祭掉,为的不是伟大存在从未给过的回馈,而是消耗这些多余又敌对的人口。
“放过他们吧。”她说。
巫笑了,向她迈进一步:“神啊,为什么呢。”
人类不缺少信仰,也不缺少向信仰质问的勇气。他湛蓝的眼瞳中唯有决心。
哎……
他听到神在叹息,这和传说故事很不一样。传说中的伟大存在既不温柔也不在意,所以人类很少获得祂们的回馈,获得巨大回馈的人都编在了传说故事里。
艾莉娅拍了拍怀中的婴儿,低声说道:“过几天会有一群人来到这里。”
“一群人?”
“对,一群人。他们会带来一些新技术和新东西。”
巫眨了眨眼睛,他能“看见”模糊的影像,却解读不了里面的意思。
于是他好奇地问:“神明啊,您准备赐予我们什么样的东西呢?”
“那不算神的赐予,硬要说…是来自另一群人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