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下了下决心。
“其实,我这次回来,只是来看一看你,我还有旁的事情。”
“啊?这样啊……”
她眸中微微有些失望,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我看过的那些话本里的坏男人。”
“为什么?”他微微一怔。
“他们就和你一样啊,骗了心仪姑娘的心后,就开始假装忙碌,最后干脆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急声反驳道:“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消失不见。”
他忽视了她话语中略显隐晦的爱意,却落在了急于向她解释句面上的“骗”字。
只有单纯的笨狐狸,才不会去琢磨人们话语背后的深意。
可她,却骗了他。
在他消失不见的数月里,她每晚都会做着不同的梦。
从那个求她收徒的小屁孩,到后来石阶上冒失的话,一夜又一夜,如同亲历。
再到后来,她看见他抱着自己灵魂抽离的身体,焦急地想用灵血唤醒,却被宫流徵制止,而眼盲的宫流徵却没留意,一滴血已经滴了进去。
所以,她初见时,便觉得他很熟悉。
窥见了这一切后,许多怪异的地方,也随着记忆归位,而合理了起来。
譬如她记得曾经因武道大会重伤半月,为何这次,却极快好了。
譬如她当年明明独自跪在剑冢,直至摇光归来,才得以被放出,为何这次偏偏会与他做了那出荒唐事。
她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入画时曾看到的那四个小字——
向死而生。
如果在其中改变摇光的死亡结局,意味着永坠幻境,那么她决定循着记忆走下去,去亲眼看一看,他究竟因何而亡。
纵然回忆再美好,可她也不愿意在虚幻麻木中沉醉,沦为画卷操控者刀俎下的鱼肉。
她宁可清醒着,回到那个她足够自己做主的现实中去。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
只有从容面对死亡,才能迎接新生。
至于江陵与她......
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不如当成一个幻梦。
不仅是他的,也同样是她的。
“我知道,我说着玩的。”
她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从前的少女神态,转过身去,轻轻道,
“正好,我要去上晨课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带我爱吃的点心。”
其实,比起点心,她更喜欢那个略显青涩的吻。
像是两张一无所有的宣纸,为彼此铺陈开来,再轻沾笔墨,试探着浅浅落下一笔,便足以浓墨重彩。
“等等!”
他出言唤住了她,旋即朝她走来。
她顿住脚步,微微侧首。
余光却看见他伸出手臂,朝她的腰环来。
他的呼吸极轻,带着珍视般的小心,落在了她的耳畔上。
她闭上了眼睛。
“你的宫绦散了。”
想去触碰她的手终是一转,带着清醒与克制,帮她理了理腰间系着的云纹白玉宫绦。
她睁开眼睛,预想中告别的轻吻并没落下来。
她干脆侧过脑袋,柔软的唇在他脸颊边轻轻擦过,看他愣在原地,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朝石廊的另一头跑去。
“胆小鬼。”
她的话落在风里,又送到了他耳边。
*
天山雪林的冰牢。
江陵站在牢门前,看着不知多少年没再踏足过的故土。
终年不化的雪堆积在此处,可白雪皑皑间,偏偏又生长着万古长青的树。
“少,少主......”
守在门口的刺猬仍是不大适应出走多年的少主归来,战战兢兢道。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冰牢,顾名思义,是由冰雪造就。
墙壁本就晶莹剔透,妖王江山月奢靡,冰壁之上悉数装了大颗的夜明珠,尽数用鎏光贝壳托着,远远望去,丝毫不似一座牢狱。
如果此间没有吊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的话。
随他而来的刺猬精道:
“少主,依您的吩咐,我们将他锁在冰室内三日,出来后,又烧了开水浇灌,您看,周身皮肉都已经烂透了,隐隐都能看见白骨......可他还是不愿招供。”
“把他放下来,你便可以出去了。”
江陵和声道。
“哎,好嘞。”
刺猬小心翼翼地将那人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开。
曾经与谢扶玉比武的天魂宗那人如今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已是困难,却仍拼力转过头来,看着江陵不染尘泥的衣摆。
“都是我一人与殷逸联络,同天魂宗没有关系。”
他的话断断续续,字字句句都像是混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