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安摇头:“不。骥都原本要大捷了,却被李玄度突然出现的兵马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现在正围在城外一里地上,这时候让人把议和书送到元胤手边,李玄度是在逼他应下议和。”祁牧安沉声说,“若东越不应,李玄度这是想一举攻下骥都。骥都溃,东越损失会极其严重。”
“骥都的人呢?将领呢?”
“骥都的将领是容太傅的弟弟,如今正负伤在城中养伤,不宜再上战场。”
“那就再让人过去支援,再不济我过去。”勃律冷声道。
祁牧安说:“元胤猜测其余地方李玄度撤走的兵马也同样在暗中等待与骥都相同的时机,现在赶不上支援所有关卡,所以这时候东越不得不应。”
“啧。”勃律撂下筷子,脑中飞快寻思一瞬:“你是说那些被李玄度早先撤走的部分兵马?”
说完,他自己先瞬间了然:“原来如此,我说他之前为何要突然撤走兵力,一直以为那些兵马大庆用来支援了西北,如今看来并不是。是我们疏漏大意了,包括宿城和西北这次突如的停战,原来李玄度一直在等这时候。”
“李玄度的心思可真是曲折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又是撤军又是烧宿城,原来计划在这里。”他冷笑,“他这是把哈尔巴拉和延枭也给算计进去了,我就说那三个人的心计汇不到一块去,迟早他们之间还得打起来。”
他注意到祁牧安在他身边一直无声,于是皱了皱眉。勃律直直盯着祁牧安,直到对方也察觉到视线转过来,青年才再次开口:“元胤为何要你去?他明知道你是大庆人。”
祁牧安默了声,没主动提这是李玄度的要求:“正因为我是大庆人,曾经在李玄度身边就过职,他认为我熟悉李玄度,我去才最合适。”
“去见你的旧主子?”勃律冷着脸盯着祁牧安,“我可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祁牧安失笑,很快又收住:“元胤不想放你走,但我说,他用什么方法都关不住现在的你。”
勃律先是愣了下,随后笑出一声:“若是去年这时候,他倒是还能用上这个手段,今年想也别想。”
祁牧安淡淡说:“正好,借此机会,先带你去大庆瞧上一眼。”他张着嘴顿了一息,低声说下去:“或许,我还能见上留在李玄度身边的昌王亲兵一面。”
勃律看着祁牧安片刻,轻声问:“他们会跟你回来吗?”
“我不知道。”祁牧安垂下头,一时间仿佛十分颓然:“他们是我当年为了保护李玄度留在他身边的,就连那块对应的昌王令都在他手里……我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认不认我。”
勃律问:“所以不管他们认不认你,只要有这个昌王令就能让他们听命,对吧?”
祁牧安看着勃律,不知道他问这是为何,但还是慢慢点头:“对,昌王军除了义父和我,只认昌王令。”
勃律收回视线,重新执起筷子,低声喃喃了一句:“我明白了。”
祁牧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要问上一嘴,这时候元澈却把饭端了回来。祁牧安看着少年既乐呵呵又殷勤地把碗放到他面前,不好再开口,便把嘴闭上,想问的话先咽回嗓中,和他们一道吃起了饭。
腊月十八,祁牧安在临出发前去了趟牢狱,见了赵长辉一面。
人被东越关在牢里已有好几个月,祁牧安见到人的时候,他正躺在里面的木板上闭着眼睛,身边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应该不是在睡觉。因为祁牧安走近的时候,他敏锐地看到赵长辉身上随着呼吸的起伏动作忽地高出一小节,分明是醒着的。
很快,里面的人便出声应征了他的猜想。赵长辉猛地从木板上起身,厉声喝问外面来人:“谁?”
祁牧安缓步走到牢外,让里头的人借着光亮把他瞧清楚些。
赵长辉看清的那一刻,当即猩红着眼睛瞪着外面人,咬牙切齿嚼着对方的名字:“祁牧安——”
祁牧安在外面把人打量了一遍:“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也挺好,竟是一点没瘦。”
“我呸!”赵长辉啐了口,“你们生生关了我半年!老子在这里都要吐了!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祁牧安呵笑:“知足吧,若不是这次事变,你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
赵长辉支腿坐在木板上,叫上的脚镣一时间哗啦啦的响。祁牧安随着声音落眼看过去,瞧着脚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赵长辉被镣起来想嚣张也嚣张不得的模样,现在看到他的现状,当年儿时欺压自己所暗藏积压至今的怨怒忽然腾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