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248)

这时,有人追上了最前面的勃律。男子耳朵一动,从杂乱无章的马蹄狂乱声中抓到了一撮愈发近的咚响。

他侧了侧头,余光留意到有一人赛马已经离自己万分的近。可他只瞟了一眼,照旧波澜不惊,丝毫不慌,当即扬鞭喝驾,让乌骨随即跑的更快了,不多时把后方的人又甩在了身后。

赛场上人声鼎沸,鼓乐齐鸣,赛马带动的裂风唰唰扇动着两道旁高杆上的旗帜舒卷。

勃律驱策着乌骨愈发迅即,离终点越来越近。不远处的正前方,可以看见草地上支立起来一根木柱,上面插着一个飘着彩带的小旗,绘制着金乌和天神的图腾纹样。

小旗隐约见了身影,勃律便伏了身子,让自己契合在乌骨的后背上。他耳畔充斥着簌簌狂风,扬飞他的发辫,也让方才秀马术掉出来的一枚玉扣随风后荡。

乌骨好似成为了赛道上飞起的马儿,带着勃律冲过重点的瞬间,也让小殿下顺利拔掉了插在木桩上的图腾旗帜。

霎时间,两侧观赛的人拍手高呼欢悦,庆贺着今年赛马的魁首。

小殿下使劲拽扯乌骨的缰绳,让其赶忙停下惯性前冲的身躯。他坐在马背上高举彩旗,让四周的人都看清了谁才是魁首。

阿隼自打小殿下冲出的那一刻眼睛就黏在了远方赛道上那道飞奔的黑色身影,他的目光一直跟到终点,直至他取得了赛马的彩旗。

阿隼想,他赛起马来,就像草原的风一样。

时隔多年后,小殿下的自由自在和倜傥不羁,仍久久地萦绕在他心头,魂牵梦绕。

赛事结束,大可汗才重新开口:“你胆子很大。”

阿隼回过眼神,始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半点屈卑都没有。

阿木尔根本无心去观看小殿下的赛马,瞪着眼,将一口气一直浮在嗓喉,已经做好了替这个男人向大可汗求饶的准备了。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勃律都和他说了什么!要嘉赏就好好的要嘉赏,替勃律要什么狼符!他要的起吗!

阿木尔额头突突的跳,脚尖动了动,他看到舒利可汗的面色已经寒沉了下去。

大可汗盯着男人,忽然记起来:“你是那个放跑哈尔巴拉的中原人?”

当下,整个坐台上的气氛跌到了谷底,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唯独阿隼面不改色的挺直地站在那里,声音坚毅:“这件事殿下已查明,并非小人所为。”

大可汗目光逼人,俨如阴厉凶猛的鹫雕:“勃律倒是宽宏,什么人都留。”

阿木尔心里咯噔一下,冷寒立即淌了出来。

“想要狼符?”大可汗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下方这个中原人,几个字反复在嘴边翻捻,末了冷嘲:“口气倒不小,勃律让你这样讨的?”

阿隼说:“和殿下无关,是小人自作主张。”

大可汗盯了他良久,突然起身,语气压着威慑和一时听不出的喜怒:“你若能接下来场场夺魁首,我就把狼符当嘉赏重新赐予勃律。”

说罢,舒利可汗在寂静的气氛中走下了坐台。一旁的可敦敛眉看了看阿隼,叫起额尔敦塔娜,也一同往下走。

大可汗和可敦都离开了,做台上的侍女们也随之退却。

阿隼站在原地没动,旁人看在眼里以为是他对可汗生了惧意,吓得挪不动脚根了,实则只有阿隼自己知道,他一直观察着一位完美掩入侍女中,不知为何留在大帐名唤“玄七”的中原女人。

他的目光死死钻入女人离去的背脊里,仿佛要钻进她的血肉中,从里剥开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

昨日他纠结许久,到底还是基于对自己身份暴露、会被勃律抛弃的惶恐,没有告诉小殿下这个女人的事情。

他咬了咬牙,攥了攥手,觉得还是应该由自己铲除这个危害。

阿木尔等人都散去了,才怒气冲冲地疾步来到阿隼身边。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阿木尔气的骂他,又有点劫后余生的错觉。男人看了眼没有人的阶梯,方才压低的声音不禁抬高了几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大可汗面前求狼符!就算仗着以往的偏宠,勃律都不敢求这个!”

阿隼被他吼的看过来:“勃律需要狼符,况且那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狼符是可汗的!兵也是可汗的!勃律也要听从可汗的!”阿木尔怒喝,“你庆幸吧,可汗没有因为你的僭越治罪于你,更没有牵连到勃律,不然你一百张嘴都说不明白,现在早就被人拿刀架走关起来了。”

阿隼皱眉,还想反驳,可这时延枭正巧回来,吊儿郎当地往坐台上走,还没上来就在木阶上把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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