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絮絮叨叨,又把李重衡数落个遍,他这一生也就唯有令人惊魂的此夜如此话多。
他听到李重衡一直哼哼唧唧说疼,数落了他一句“娇气”,又蹙着眉抬头吹了吹那道浅口子。
吹气而来的密密麻麻痒意往李重衡脸上造,随即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吻落在周绥的唇上,像碰上一枚羽毛,带着轻柔擦过,一触即离。
“我想过的。”李重衡望着周绥,目不转睛,“我想家里还有人等我,那一百两我会活着带回去的。到时候给公子置办一个大的院子田地,公子想在哪里,我就花在哪里。”
周绥一愣,随即动手捏了捏他的脸:“我不要。”
“为什么?”
“这一百两是你伤成这般用命赌来的,我知道你总是把我放在首位,只要我不要,你以后也不会再痴傻呆笨到去冒险了,这比你的口头保证靠谱多了。”周绥眯了眯眼,用俨然看透了的眼神盯着李重衡,“还有,不要以为你亲一下便万事大吉了。”
语毕他用拇指拭过李重衡的下唇,在唇角处压了压。
李重衡没想到仅就这么一次,结果在周绥心里信任度大打折扣,他又漫上无辜的神情:“一下不够,那多亲几下。”
“想得挺美。”周绥松开李重衡,直接把药膏丢到他怀里,拿帕子干净了手指,“剩下的你自己能行,罚你自己涂罢。”
李重衡虽难过,但他不说,周绥生气,自己便更乖些,说自个儿涂便自个儿涂了起来。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周绥知道他在山上猎了一天,晚时回来又弄了一身伤,定是没功夫往肚里垫东西,便出门准备借堂前煮一锅粥用。
周绥刚出房门便撞上了在门外踌躇的王知雁,她正在檐下来回踱步,见到周绥出来时想上前又犹豫顿住。
“李重衡他……没事吧……”王知雁听闻李重衡出事后从呆滞到满脸内疚,“我听庞大夫说,他伤得蛮严重的……唉,这事儿怪我,若是一开始不和他说这件事,便不会受伤了……”
“你也只是告知他罢了,他去和未去是他自己选择出来的。”周绥宽慰着王知雁,“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话虽是如此,但王知雁还是担惊受怕着,刚才那药童跑来说得那话几乎差点要将她吓倒在地,在看到周绥奔入漫漫夜色中,她也是真的焦心。
也幸好她随后赶来听到的是李重衡没性命之忧。
“这该是你路上跑落下的披风,我替你拾起来了,天冷还是先搭着吧。”王知雁从护卫手上将那件外衣递过去给周绥。
周绥正好打着颤,有件外衣便暖和了些。
“多谢。我先去趟膳房煮些粥,你要进去瞧瞧他吗?”周绥问完见王知雁有些胆怯地点点头,正要错开让她一步,又忽然想起躺在榻上的李重衡,决意直接帮他推了这一门苦差事,再次叫住了王知雁,“对了,你知晓行商领头的是谁吗?”
王知雁点点头:“是葛叔。姓葛,名流川,你要寻他?”
周绥望了眼庭院里受伤休憩或是包扎的其他人,想必这次上暗青山损失不轻:“是,他此时在何处?”
王知雁摇头,恍然又见到一人,对周绥道一句“稍等片刻”,就招手冲对廊唤道:“项玄烺!”
周绥顺着王知雁的方向望去,那名为“项玄烺”的男子先是茫然地抬头,王知雁又喊了一声,他这才不疾不徐地手扶着叆叇看过来。
“知雁,你怎么在这儿?”项玄烺走过来时很是意外,又见到旁边微微躬身的周绥,他也以礼待了回去。
“朋友出了事,我来看看。”王知雁拉过项玄烺,一脸没好气,“还说叫你帮我多加照顾他,结果将人照顾到伤成这样。”
“哎呀……此行本就凶险,我倒也想多加照拂,但我今日也没跟着上山……你莫气。”项玄烺解释道。
王知雁不听他那事后无用的废话,转头对周绥道:“这是行商伍中二把手,项玄烺,你和他说或是让他带你去找葛叔都成。”
“这是周绥周公子。”王知雁向项玄烺介绍后便朝周绥打了个手势,进屋探望李重衡去了。
“幸会。”项玄烺看着周绥的眼神有些微妙,他来坞县没多久,这阵子传得最沸沸扬扬的人物当属是面前这位叫周绥的了,未能想到今日能碰上,他敛了神色,“不知周公子有何事?”
周绥也打量了项玄烺上下,觉得他一身书卷气不像个行商之人,倒更像读书的。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事。
“我……弟弟李重衡不知你们此去暗青山诸多涉险,后续项老板若是还需要人带领上山,恐需您再择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