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被酒精麻痹到麻木,反应迟钝,只剩下李北的潜意识强撑着。
他平时很少会吃药。
药箱里那些药都是集体定期准备的,不吃两个字在嘴边滚动,没来得及说。
江莺固执地盯着他,重复一遍:“吃药。”
对于江莺,李北永远都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张开嘴吞下药,喝了半瓶水,干涩的嗓子缓过来许多。
江莺让他半靠在床上,搬个小椅子坐在旁边,给他把手上被血浸透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撕下来,涂上碘伏重新包扎好。
合上药箱,犹疑不决,再三斟酌。
江莺才低声问:“李北,你能跟我分享一下那条小疯狗的过去吗。”
明光下,正在试图控制情绪,用手心摩挲矿泉水瓶的少年顿住,修长五指蓦地收紧,瓶身深陷进去,发出刺耳的噪音,垂着的眼皮抬起,眼神晦暗一片,危险横生,直视着眼前干净又温柔的女孩儿。
江莺没见过这样的李北,冷劣气息浓郁,暴躁。
李北伸手,扣住江莺的脖子,没有使劲。
江莺被他的手心温度灼烧,身体被迫离开椅子,往前移动,几乎是靠在李北身上,呼吸间涌满淡淡地烟酒味儿,掺杂着清新肥皂香,熏得她头晕,欲动,腰就被他狠劲箍住,无法动弹半分。
江莺怯懵的眸子水亮有神,脸颊白皙柔嫩,唇瓣紧抿,呆愣地跟狠戾冷漠乍现的少年对视。
“江莺,”李北眼眸黑沉无光,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哑涩,裹挟着砂糖,“你确定你想知道那条疯狗的故事吗?”
第31章 Chapter 31
江莺小拇指勾了一下手心, 定下心神,抬起手,按在脖颈上少年耍狠却在悄然颤抖的手。
“我确定。”
江莺咬字清晰地回答, 甚至又靠近他一点,低喃:“我可以用小鸟的秘密与你交换小疯狗的过往。”
她像一个在蛊惑凡人的神魔, 无声无息之间牵动疯狂之人的劣心。
李北盯着她, 良久没有反应, 好一会儿, 才泄气似的松开手,掐住江莺的腰, 让她坐在身上,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颈中。
少年炙热呼吸喷洒下来,江莺瑟缩一下, 稳住没动, 抬手轻抚他的背,好似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屋子里唯一的光线是从门缝里透来的,缓缓流淌的时间在静默中溜走。
江莺不着急, 也不催促,安静的等待。
她明白,这是一个契机,一个酒后心防最弱的时机, 错过这次,竹竿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
不知道过去多久,室内温暖, 江莺强撑精神。
李北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始说,思索很久, 撕裂一般的声音才在江莺的耳畔响起,锤击在她的耳膜上。
“我外公一个是教书先生,外婆一个是熬过饥荒的贤妻良母,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听奶奶说,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美人,追她的人能排几条街。甚至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堵在我外婆家的门口耍流氓,只为等着见我妈一面,好献殷勤。”
江莺低下眸,安静地聆听。
停了几分钟,李北突然呼吸加重几分,有些失控,抱紧怀中人缓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但我妈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从小就答应要嫁给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会那人,学习好,会弹吉,会唱歌,尤其是一支长笛吹的极绝,跟我妈那手古琴可以说是琴瑟相搭。两家人是邻居,彼此多年交情,十分看好两个孩子,顺理成章的那人与我妈结婚。只不过遇上时代变迁,人心膨胀,那人高考失败,心高气傲,不愿进厂,更不想困于一隅。婚后,那人便提出离开家乡,说是跟朋友投资,结果惨遭欺骗,负债累累。我妈不舍年少爱人被搓磨,便下学来江城,两个人过过一段彼此温馨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要还债,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后来我妈为那人生下一个孩子,原以为一家人可以安稳过日子。没想到那人心有不甘,做着一夜暴富痴心妄想的梦,被人引诱参与赌博,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赌徒无度,酗酒不制,寻衅滋事,养小三打小孩,全然变了一个人。”
许多事情,都是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念叨给他听的血泪往事。
一遍又一遍,惋惜又悲恨。
那些年间,奶奶常坐在门口,边择菜,边说:“早知道是这样,当年生下来就该把他掐死。”
所有人都想不通。
为什么一个饱读诗书,温柔尔雅的人会变成一个失心酒疯,恶赌家暴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