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听到她的问题,收敛笑,思考了一下,偏头去看许霓,问:“为什么呢?”
许霓笑出声:“好玩呗。”
“听到了吗,”陈年看向江莺,重复一遍,“好玩呗。”
恶意没有源头,一旦升起,就永远不会泯灭,会一直一直再生庞大。
江莺扭头就往外走,被人拽住手臂拉回来,嘴被人从后面捂住,冷不丁回到那天晚上,浓重的酒味,潮湿的汗味,双眼睁大,无力反抗。
隔壁班那个男生见这个架势,有些瑟缩,小声说:“不好吧,这是学校,一会老师来了怎么办?”
许霓不耐烦地说:“就亲一下,又不浪费时间。她那个男朋友职高的,两个人都不知道上多少次床了。别他妈墨迹了,当了婊子立什么牌坊。”
江莺耳畔是那些所谓亲戚的劝导,都是一家人,做什么两家事儿。人是喝醉了,走错房间了。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你姑夫是疼你,心疼你这么小年纪没了父母,不是对你有那种意思。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害臊,把人想的那么糟糕。你要理解你姑姑,总不能因为你一个让你妹妹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吧,细碎的话语,无尽的黑暗。
高中一直以来的孤立,辱骂,欺负,融合在一起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快死了。江莺在窒息之前,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量,挣扎的厉害。
张景,岳戎两个男生都没能摁住她,被挣得一个趔趄。
江莺跑到了门口,用力打开门,向外跑去。
许霓咒骂一声:“妈的,行不行啊你们。”
陈年朝许霓伸手,“没事儿,视频发给我,”说完,他看向王法,“我会跟小褚他们说说,以后不会再找你事儿,但是,闭紧嘴,有事再找你。”
王法点头,忙不迭地走了。
许霓翻了一个白眼,说:“这一早上白忙活了,陈年,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
陈年低着头捣鼓视频,弄好发给了李北,才无所谓地说:“你来,你来。”
几人打闹着推搡着离开教室,教师厕所里,江莺躲在最后一间,发着抖,脸色白到极致,呼吸愈发的浅薄,靠着墙壁滑下来,无法哭出声,只能张着嘴,神情痛苦,扶着胸口喘息。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个不停,江莺手颤着拿出来,是李北。
空间狭□□仄,光影堵在窗外,江莺咬住大拇指,隐隐冒血,很用力才忍下来,电话一直不停打来,有种不接就不罢休的意思。
江莺闭上眼,按了接听,没有说话。
李北带着冷感的声音在手机里有些沙涩,说:“在哪,别怕。”
第20章 Chapter 20
厕所里的空气算不上好闻, 清洁剂的味道如影随形,一点一点涌进鼻腔,使无法正常的呼吸更难受, 江莺握紧胸口的衣服,骨节青白, 鼻尖都是细汗。
李北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声筒:“江莺, 闭上眼, 深呼吸, 什么都不要想。”
愈发嘈杂的回忆中,江莺的视线逐渐模糊, 好像被人攥紧喉咙似的,声音很小的问:“李北,视频是发给你了吗?”
李北沉默了片刻,说:“是。”
江莺翕张了几下唇, 眸子里暗淡无光, 水痕没入发丝,渗入心底。一直自以为逃避的事情,李北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只是李北不想挑明,让她变得那么难堪。
江莺的发被汗浸湿,手指死死扣着衣服,那种全世界都带着刺刃来袭击的感受仿佛是真实的。
似乎知道她的内心一般, 李北低哑的声音含着浓浓的戾气,说:“江莺,他们欺负你, 你为什么要觉得难堪?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你好好学习, 准备高考,别分心,一切有我在。”
江莺蓦地怔愣住,许久没人对她说,别怕,一切有我在,这两句话了。
“江莺,听话,”李北还在说,这是他说过最多话的时候,隔着电话,声音有一种金属冷感,却有着别样温度,“闭上眼,深呼吸。”
江莺双眼直愣,木讷地按照李北所说,闭上眼,深呼吸,因无法呼吸引起的脸红缓了几分,死寂无息地散开在周身。
有些质疑,这样的人生真的会好吗。
“李北,”她跌坐在地上,语气低迷,“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因为做错了什么,所以才会被无缘无故的针对。
为什么欺负,因为好玩。
多么荒谬可笑的一个回答。
李北沉默了一会儿,说:“江莺,你记住,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有些人天生就烂,与旁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