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李北轻轻地牵住, 温温热热的覆盖着冰冷。
身后的网约车倒车离开。
李北推开大铁门, 一阵旋风过发, 片刻,凝在一处。
江莺站在廊道的开始, 望着尽头的拐角处,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爸妈与年幼的她。
她抬头,只看见一望无际的冷灰天空在下无根雪。
李北把超市袋子放在地上, 没有出声惊到她, 静静地站在一侧。
余眸中,全都是江莺。
等繁杂思绪彻底平复结束,江莺把手机掏出来, 点开微博,递给身侧的少年。
“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说。
光遮住她的一半脸,迷茫与困惑在蔓延。
李北眼皮微掀, 发丝遮掩下的眸子昏昏暗暗,轻摸了摸她的头,接过手机, 手指轻划屏幕,看着那条超长负荷的微博。
江莺有很好的保留他们发给她的恶意短信, 那些强迫她拍下的各种表情包。桌子上从两个字的外号到密密麻麻无数个辱人字眼,课本卷子上被故意画上乱七八糟的笔迹,日记本被人每一页都打了一个叉。每一个参与的人与地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直都在独自认真的细数伤疤的累积。
他的眸底凝聚恹燥,要拼尽全力才能忍耐下来。
江莺觑见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伸手抚上去,小声说:“小狗,我没事的。”
“江莺,只要当下你开心,未来不会因为没做这件事而感到遗憾就都不是问题,”李北把手机递给江莺,跌下鸦睫,没敢看她,怕劣化的怒意吓到她,语气尽量维持在一个冷静调子,“现在你做的这些,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伤害,网络更新换代太快。今天网友批判这件事情,明天他们就去批判另外一件,所有的效果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等以后,这些人可以换一个地方,或者改一个名字,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在新的地方,新的生活中,假装自己没有欺负过人,假装自己是一个很好的人,假装自己心里从未有过对别人有过不该有的恶意。所以,没有什么对不对。用诗经里一句话来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们做的那些,比你做的这些要过分的多。你被一个烂桃砸中,回他们一个威慑力不大的李子有什么关系?”
李北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声线冷调,似乎含着一大块砂糖。
江莺手指发麻,愣愣地看着他。
光下,少年发丝上坠停着雪,冷白的下巴微沉,终抬起看她的目光淡漠克制。
好一会儿,江莺先移开眼睛,眸底酸涩涌动,声色闷闷低低:“你这是偷换概念。”
李北弯腰提起雪地上的超市袋子,牵住江莺的手往前走,腔调漠然地说:“每一个字都代表很多的道理,它可以是礼尚往来,也可以是善良有尺,忍让有度。人不能把自己总装在一个套子里,要学会灵活变通,要敬人让人非畏人。”
积雪踩上去吱呀吱忸的响,见缝插针的冷湿感盘旋于骨缝中。
走到老槐树下,江莺仰起头望树枝上的灯。
人的心境会随着时间与所经历的事情和遇见的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曾经历的痛苦,会一直一直都在。
如果多年后,她回忆起今天。
沉默以对,那大概是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只会反复的裂开。
江莺松开李北的手,掏出手机点击发送。
其实有没有流量,有没有关注,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开心不开心,她想要怎么做。
江莺侧眸看静默的少年。
风雪中来,伶仃树叶沙沙,李北微微偏脸低眸与她对视。
江莺弯下眸子,说:“小狗,我饿了。”
灰调光线,李北黑眸冷冷清清,印着她的笑,声音微沉:“嗯,我去做饭。”
大厅热气慢慢升起,灯光暖黄铺洒一室,门外大雪纷飞,风声孤劣。
黑头低头干饭,尾巴摇个不停。
厨房里,李北袖子推到肘弯,疤痕细枝冒出,劲瘦肌群勾勒,腕骨凸起,修长手指捻起大骨头放进锅里,打算用骨汤做火锅底。
白色的汤汁咕噜咕噜冒泡,热雾弥漫升起。
他垂下头,发丝遮住眉眼,冷白色的下颌线冽冽漠漠,擦干手,拿出手机,找到“飞鸟jy”的微博,点开那条微博。
凝望了很久,李北眸子的戾气愈发重。
他给贺垚打了一个电话,发过去两个视频,那边很快回了一句:放心。
过了几分钟,一条邮件进来,随着贺垚的微信。
H:大专你挑一个,专升本的本科我给你选好了,确定走计算机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