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言蹊死死握着推车的把手,指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
不好亲近……有对象……感情很好。
每一个字眼都很容易读懂,可放在一起, 就成了他理不清的乱结。
“对了,服务员,把典礼的蛋糕搬来这边吧。”
身后忽然有人招呼了他一声。
陶言蹊愣了愣, 下意识地回过头,
却倏然与那双冷淡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瞬间, 他从大脑到全身都是一懵, 本能地矮下身, 藏在半人高的蛋糕后面。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看清吧?
更何况, 酒店带流苏的礼帽估计也遮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的瓷砖上,做任务一般视死如归地把蛋糕推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下一刻,和典礼蛋糕合完照的企业家就戳了戳身边的人:
“小昙,我看你这杯香槟也快喝完了,让服务员给换一杯吧?”
昙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投向附近已经僵硬了的服务生。
“麻烦换两杯酒,谢谢。”企业家笑眯眯地说。
陶言蹊整个人上了发条似的,机械地从车上端起两杯酒。
递过去的时候,两边手指都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
一边寻常,一边冰凉。
后者却让他脸颊和手心都迅速变得滚烫起来。
“请……请两位慢用。”
说出最后一个字,陶言蹊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飞也似的鞠了一躬,随后匆匆转身,藏到了人群之中。
“好了,小昙,咱们去那边吧,李总该等急了……”
企业家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回头,却发现昙燃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修长手指把酒杯攥得很紧,视线也紧紧黏在那个消失的背影上。
“……小昙?”
对方又叫了一声,昙燃才慢慢回首,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走吧。”
……
等到结束典礼回到后厨,已经是傍晚时分。
后续的交谊舞会不用陶言蹊继续服务,他索性早早收拾了东西,从酒店后门离开。
平时他是这家酒店的厨师,今天人手不够,才被拉到台前帮忙。
……没成想,却遇到了那个人。
脸上的潮热始终褪不净,陶言蹊恍恍惚惚地穿过人群,拐过巷陌,来到了一片单身公寓小区。
其实他手头的继续够换个更好的地段租房,但自己一个人住,房间太大了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寂寞得慌。
公寓是个小套间,他回家后囫囵冲了个澡,裹着浴袍钻进了被窝里。
现在已经是深秋,虽然白天气温还看得过去,夜里却冷清得不像话。
陶言蹊把脸埋进枕头里,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飘。
今天偶然遇到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前男友。
刚认识昙燃的时候,他才高一。
长得柔柔弱弱,成绩也一般,母亲的病耗尽了家里的积蓄,自卑贫穷,父亲更是长期不管不问。
那样的他,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校园暴力和霸凌。
被欺负得最狠的那次,他不仅被飞来的足球击中了脸,还被泼了一身冰凉的青柠汽水。
“急匆匆地翘课去哪啊,陶言蹊?上赶着去投胎呢?”
“瞧他那瘪三样,憋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欺负他都没意思。”
“……”
更多恶毒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
虽然成绩一般,但校纪校规他还是会遵守的,这次破例,是因为意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陶言蹊是吧?你抓紧时间来医院一趟,你妈妈她……”
心脏痛得揪紧,就算女人已经久病沉疴,但真正到了那一刻,他依然痛苦得快要窒息。
“我,我这就来。”
甜腻的汽水沿着校服往下淌,溽热的暑霞,来往的车流并不愿意搭载这个脏兮兮的少年。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汗水。
陶言蹊揉了把眼,狠下心要去骑路边的共享单车,却忽然被一辆轿车挡住了去路。
车窗被人摇下,他望着后座熟悉的那张脸,神情怔忪。
“去医院是吧?上车。”昙燃抬了抬下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可是,我身上很脏……”
陶言蹊的声音很微弱。
他的怯意倒不止是因为嫌弃自己,更多是来源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压迫感。
昙燃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轻轻松松就能甩开后一名大几十分的少年,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顶佳。
更逆天的是运动天赋也被点满。
陶言蹊时常能在操场上听到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呐喊声。
这样耀眼的人,应当格外嫌弃自己才对。
陶言蹊垂下眼,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