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顾不上整理自己的狼狈,看见来人,指着晏温,对打头的人说:“把他带走。”
为首的人点了点头,一挥手,黑衣人一哄而上,手法颇为娴熟地擒住了晏温的肩膀和双手。
晏温握住仓鼠的身体,在压迫下尽可能减小手的力度,他怒目瞪着晏清:“你要对我做什么?”
晏清悠慢系好领带,冷笑道:“看来你对那个男生也没多了解。”
“什么意思?”
晏清说:“告诉你也没问题。那个男生姓陈,对吧?”
“他也是同性恋。”
一座横亘在中间的大山断裂倒塌,轰隆卷起扑天尘土,滚滚巨石朝晏温砸来,他的瞳孔急剧扩大,被难以置信占据。
陈柏言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然而,晏清的下一句话将他从悬崖边上轻轻一推,彻彻底底地打入了深渊。
“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最在乎的是名誉和声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败坏名声的异类,所以在得知他是同性恋后,立马斥巨资为他建了一所医院,专门为他治疗。”
晏温如坠冰窖,全身冰冷僵硬,是指尖传递而来的仓鼠的体温让他暂时维持着理智。
“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条件谈判,居然这么轻易就逃出来了,不过商人嘛,唯利是图,这座亲手为他打造的牢笼,投入了商业使用。”
晏温终于听出来了,晏清要把他送去那所医院,可那哪是什么狗屁医院,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戒同所!
晏温情绪激动起来,看晏清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晏清,你他妈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逼我!”
晏清眼中闪过一丝凄苦,缓步靠近他,揉了揉他的头,坚定的语气中夹杂着忆起往事的悔悟:“正因为我走错了路,才不能让你重蹈覆辙。”
“你流着我的血,跟了我的姓,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踩着我的来路,一错再错。”
“我不是你。”晏温甩开他,咬牙道,“我没有你那么懦弱,也没有你那么无耻,我自己选的路,我承担得起一切后果。”
“你还小,不懂事,以后你就会明白,有些代价是你根本付不起的。”晏清笑得朗月清风,带着父亲对儿子的关怀,“晏温,我可以不要求你必须和女人结婚,但你一定不能喜欢男人。”
晏清说完,不想再听到晏温对他的控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休学手续,等你治好了病,我就接你回家。”
“滚,你才是病得最重的那个!”晏温冲晏清大喊,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所以抓他的男人放松了警惕,他趁机挣脱开来,拔腿就往楼梯出口跑,用最快速度冲下去。
那些人火速追了上来,分头包抄。
晏温奋力地迈着双腿,冷风如刀割,呼进的氧气灼烧着他的喉咙,但他不敢停。
他知道,一旦被抓住了,这一生将暗无天日。
外面下起了大雨,撑开的雨伞增加了晏温躲避的优势,他淋着雨钻进了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左穿右拐,把那些人甩开了。
晏温抹了一把纵横面孔的水,伸手去摸口袋里的仓鼠,拇指轻轻摁在它的腹部,气息微弱。
得赶紧找一家宠物医院。
他又重新扎进雨幕中。
雨声很小,晏清说的每一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像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雷。
陈柏言原来也喜欢男生。
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陈柏言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他要永远站在神坛上,永远光风霁月,永远被人们赞扬和仰望。
而不是因为世俗的偏见,摔进泥里,被厌恶、被抛弃和被剥夺。
雨水飘进眼眶里,模糊了视线,泛起了酸涩。
***
幸好只是擦伤了背部,内脏没有大碍,伤势不严重,仓鼠很快就转醒了。
仓鼠小温一睁开眼,晏温憔悴的面容撞进视线,它微微一怔。
其实它是在晏温逃出来后才晕过去的,所以晏温和晏清之间的所有对话,它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晏清曾经动过这种念头。
再回忆之前种种,大概是它穿越回到七年前这个契机,重新转动了时间轴轮,让曾经隐藏在表面下的事情一一浮现,揭露在它面前,而七年前的晏温代替他经历着原本不用承受的痛苦。
它突然很心疼晏温。
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可如果不是它,晏温也许会更快乐,不用知道那么多残酷的真相。
不。
仓鼠小温立马否定了。即使不发生这些事,晏温也不可能真正的快乐。
他那么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自懵懂不知世事的青春期起,目光就一直追逐着陈柏言,即使往后年年岁岁,不再相见,可无论遇到多么惊艳的人,他都无法再真诚地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