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关切,眼中更是情意满满,轻易便能让人深陷进去。
“让皇上担心,是妾的不是。左右妾也无甚大碍,明日还有大朝会,您不若早些回去休息?”
曹玥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心里格外的烦躁惊恐,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他。
明明她没让景仁宫的奴才去乾清宫请人,也不知是谁那么多事。
康熙看得出曹玥的疲累,想问的话因为心疼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不过片刻,康熙妥协道:“也好,那朕就先回去了,药还在煎着,待会儿让奴才伺候你喝了药再睡。”
曹玥有气无力的点头,看着康熙消失在寝殿,整个人警惕的力气瞬间卸了下来。
她知道康熙再待下去回问什么,而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解释,只能将人赶走,给自己留下独处思考的时间。
曹玥平躺在床榻上,眼睛模模糊糊的盯着头顶上方帐子上绣着的瓣瓣莲花,思绪不由得飞远。
自从有了小十三后,她很少会再回忆起前世,可不知为何,那日选秀过后,她竟夜夜梦魇,前世的凄惨下场日日在梦中一一浮现,无论是鲜红温热的血,还是痛彻心扉的人彘之刑,真实的就像是她又经历了一遍似的。
她竟不知,这梦在此时出现,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是在警告她不要贪图不该贪图的,还是在提示她,万事需小心谨慎,才不会再落得这般境地?
不,一定不是警告。
今生与前世大不相同,无论是刘邦与康熙,还是如意与小十三,他们之间的差距都太大了。
康熙不会像刘邦那样意气用事,不计后果,小十三也不似如意那般,心地善良。
而她也不会像前世那样愚不可及,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个男人。
他们如此不同,结局应该也是不同的吧?
曹玥无法解释自己的梦境,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翌日,十三贝勒听闻曹玥病了,连上书房也没去,直接来了景仁宫,亲自侍奉汤药,一应照顾均未假手于人,任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十三阿哥孝心可嘉。
曹玥虚声道:“累了吧,坐下陪额娘说说话。”
十三贝勒一边摇头说不累,一边担忧道:“额娘,太医说您这病是思虑过重,您忧心何时,能否与儿子说说,或许儿子能为您解惑。”
早上宋太医来请脉的时候说的医嘱,十三贝勒听的是一字不落,别提多认真了。
曹玥垂眸沉思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十三贝勒的话,而是问道:“你在上书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来对史书也有所了解。”
十三贝勒不明所以的点头,就见曹玥抬眸直直的看着十三贝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额娘问你,你如何看待当年的刘邦,吕后,还有……戚夫人。”
猛然被出了一道史书题,十三贝勒很是不解:“额娘您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这个问题难不成与额娘忧心的事情有关?
“你只用告诉额娘,你是如何看的,至于旁的问题,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的。”
十三贝勒这才收敛了疑惑,认真思索起曹玥的问题:“汉高祖刘邦,出身平庸,雄才大略,知人善用,顺应时代,从和民心,故而才大败项羽,建立东汉。然而汉高祖此人,也仅限于在朝政上睿智英明,在女色一途,却多有不足。”
“吕后为汉高祖发妻,亦是糟糠之妻,为了汉高祖的雄心壮志,被楚军所俘,受尽屈辱。可汉高祖却不曾感念吕后分毫,在吕后为楚军所俘的那段日子里,身边有了更为宠爱的戚夫人。因被女色所惑,动了废嫡长而立幼的心思,倘若他能护的住戚夫人与赵王也就罢了,偏偏他护不住,还把戚夫人与赵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令吕后记恨戚夫人母子,这才有了刘邦驾崩后,戚夫人母子下场惨烈的结局。”
曹玥嗓音干哑道:“那你觉得,戚夫人落得如此下场,皆是她活该?”
吕后为刘邦原配发妻,为刘邦大业受尽苦楚,这一点她承认,她也的确不如吕后,可是她从未撺掇过刘邦废嫡长而立幼。
那一切,不过是因为刘邦不满吕后在前朝势大,特意推出她和如意同吕后母子打擂台罢了。
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在史书上却记载的如此详尽,仿佛她真的做过一样。
曹玥自个儿都不曾发现,她问这话时,眼底深处藏着的那点期盼。
十三贝勒毫不犹豫的摇头:“额娘,戚夫人落得如此下场,是否是咎由自取,儿子并不清楚,毕竟史书如何撰写,都是由胜利者说了算的,不过儿子倒是有些同情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