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回来的范姜睿臣差点撞上身后的范维夏。虽没撞上,也让两人忽然拉近到伞面可容纳的距离,近到范姜睿臣可以感觉范维夏的体温穿透溼漉的制服扩散,热辐射的波长触及他的皮肤,让人……更加烦躁。
范姜睿臣无法具体分析这份情绪所为何来,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想看见范维夏、不想跟他一起走,不想……
有更多的接触。
「好好好,今天让你自己回家。」范维夏哄小孩似地说着。
直到范维夏出声,范姜睿臣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出心里想的话。
青春期难免火气大,他懂的,毕竟也曾年轻过。
「我回教室拿书包坐公交车。你伞拿好,慢慢走,不要急。」
范维夏边说边将伞塞给范姜睿臣,不待他反应,快步跑进雨中。
范姜睿臣看着范维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灰蒙蒙的大雨中,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这麽……不冷静。
因为范维夏接近他是别有用心的算计?还是因为范维夏总是托大,做些把他当小孩看的动作,惹他不悦?
范姜睿臣潜意识回避不久前目击的某个画面,思前想后,找不到满意的答案。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什麽样的答案他才会满意。
他接近得太诡异,又好得太自然,加上那莫名其妙似乎没有底限的照顾……
想不通,范维夏到底要的是什麽?
关于范维夏的事,范姜睿臣发觉自己分析到最后总是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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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范维夏是最好的证明。
不自量力宠溺侄子的结果就是躺在床上当个夏天感冒的笨蛋。
「果然年纪大了……」烧得昏沉,范维夏拿心智年龄当肉体年纪呻吟,抬起手背贴上额头,嗯……三十八点九。
上一世,范维夏被说天生适合从医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是外科,但他对于时间、温度的敏锐度异于常人,不用温度计就能测温、不用计时器就能测心跳,还有指尖的触诊,上辈子很多复杂麻烦的手术都是在他手里被发现或完成的。
仗着自己肉体才十四岁,想说淋个雨坐公交车不会怎麽样,谁知道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回到家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范维夏一回到家就先到厨房给自己装一大壶水,连杯子带上楼,进了房间后放在床头后,才脱下溼透的制服进房间配置的浴室洗热水澡,他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没想到才冲了下热水就觉得头昏,连忙快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拿出藏在床底下的急救箱,拿出退烧药服下,再把自己闷进被子里。
不必担心有人敲门。这个家的主人是范姜睿臣,所有的人唯他是从,范姜睿臣不开口问,这里的管家、佣人就不会主动询问或照应他什麽,除非他提出。
在姜家大宅里,他必须主动才能和范姜睿臣维系交集。这七年,让他明白了上辈子范姜睿臣的心情。
百般努力讨好一个人,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或接纳,甚至还想拉开距离。
这世跟范姜睿臣相处久了,范维夏逐渐理解上一世的范姜睿臣为什麽最后会选择那麽偏执的手段。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渴望的人近在眼前,明明伸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怎麽抓都抓不到,那种无力感眞的让人焦虑攻心,很想不择手段抓住对方。
平凡人如他偶尔都有这样疯狂的想法,何况是范姜睿臣。
越优秀的人越有自信,自尊心也越高。范姜睿臣的霸道任性立基于卓越的工作能力与出色的表现,这样强大又优越的人惯于掌控一切。
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得到——上一世的范姜睿臣总能自信傲然说出这句话,让人羡妒的是,没有人会质疑他做不到。
就是这样的人越难接受被拒绝……他这种平凡人都会被这七年来范姜睿臣的若即若离逼得抓狂,好几次想敲昏他头带回家生米煮成熟饭,更何况是范姜睿臣,上一世他还或追或试探他六年才将他绑回来关在这,够忍耐了。
范维夏咳了咳,拉高被子盖住自己。
他要有耐心,等范姜睿臣十八岁生日那天来临。
在这之前,范姜睿臣的疏离、排斥、若即若离他都可以忍受。
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他什麽都能忍,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好好活着,比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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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姜睿臣不习惯地皱了皱眉,看向摆着晚餐的空位,平常坐在这里的人不在上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习惯范维夏的聒譟。
少了他,饭厅冷清得碜人。
「他人呢?」
管家周婶上前,克己守礼地报告:「回来进厨房装了壶水就上楼进房间,到现在还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