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鬼影稀疏,今次的投胎时段已过,没什么哭哭啼啼的嘈杂之声。
阎王一抿杏子酒,幸福地眯起眼睛:“上一次喝到神界的酒,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岁月里的事了。”
万翎与她对坐,学着她的样将一根忘忧草在扔在酒壶里。
“是烛婴神君的酒?”
阎王道:“非也非也,他可不像阿翎你这么贴心。”
“说起来上一次我听你们对话,烛婴神君先前是来......”万翎忽然就想打听打听往事。
阎王半点不藏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当然是不知道的!烛婴先前善心的很呢!”
“你可知道那血池狱里的是他什么人?”她神秘地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万翎。
万翎坦诚道:“我只知道是他曾经捡到的‘妹妹’。”
“嗯,没错。”阎王诧异道,“他竟愿意告诉你。”
“不过,按我对他的了解,有些事他一定不会告诉你。”她正经道,“你可得保证,不能透露是我告诉你的!否则我其实不一定打得过他,冥域就要另选新阎王了!”
万翎被她逗笑,忙说好。
“烛婴那家伙啊,从前没上诸神天前,是个好心泛滥的神。”阎王如是点评。
那时人界是灾年,往冥域报道的鬼都比往常多了一倍。
有一个婴儿被扔在雪地里,鬼差都已经到了,就等她哭声一止上前勾魂。可这婴儿比较幸运,恰逢烛婴下山寻找食物,被他捡去。虽说生死簿上明确记载着这女婴寿命马上就要到,可架不住烛婴善心大发,多管闲事,喝退了鬼差。
他那时也不明白人界男女之别,只当那婴孩是小兽一样的养,就与人养小猫小狗一样。
养着养着,小姑娘差点被养死过两回,烛婴特地去人界看别人养孩子的方式,才终于将那小姑娘拉扯大一点。不过后来他待不住这小小山林,又不能带着那小姑娘去各界,就将她留在山里,只定期回来看望。
小姑娘年岁渐长,对外面有了向往,时不时偷着下山,懂了诸多人界之事。她对“兄长”有了仰慕,有了些别的心思。
只是烛婴全然没有这类想法,每每斥责之时,小姑娘心中便生了恨意。
说来也奇怪,升米恩斗米仇,前十余年的救命恩人,却成了现在限制她自由的“仇人”。
烛婴轻飘飘地告诉她只是给出去了一个鳞片,实则不然。
那小姑娘伙同人界的一国国君,将烛婴骗至一处阵法之中——千年前人界还是存在有本事的妖道的,虽说烛婴不至于丧命,但也伤到了实处。
被剥走几片鳞片,剜去一处皮肉,削剪几缕头发……一朝被缚,看似供奉,实则不过阶下囚。烛婴开始怒极,可那小姑娘也因此登后位,享了曾经不敢想的荣华,央求他帮她最后一回。
——反正神的伤口很快就会痊愈。
“后来呢?”万翎听着就疼,倒吸了口冷气。
“哎!陛下怎么来了!”桥上,一位美妇探下身,朝她们挥了挥木勺。
木勺原本舀的是孟婆汤,这位美妇正是孟婆无疑了。
阎王掀起帷帘,笑道:“且忙煮你的汤吧!本君陪好友吃酒呢!”
第101章
阎王扎起帘子, 透过薄雾,奈何桥另一头是一望无垠的彼岸花海,红得灼人。
“后来呢?”万翎忍不住提醒她继续。
对面呷了一口酒,慢慢悠悠道:“别急啊。后来嘛, 那国君触怒神灵, 当然国运一落千丈, 巫师拿着乌龟壳转来转去,最终将矛头指向了那小姑娘。啧啧,真惨哦——活祭呢......”
万翎对千年前的活祭仪式有所了解, 手段残忍, 偏祭品不能立刻死去,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干而亡。她默了默,桥那头的彼岸花好像成了血海,她移开视线:“心术不正固然不值得可惜,但确实残忍。”
“当时记录的判官还告诉我,烛婴就在祭台上,估摸着原来是要带她走的。他问她后不后悔,她却说自己不后悔......”
万翎沉思道:“兴许她后悔了,只是做出了那样的事,也不愿意活下去了。”
阎王点头, 又摇头:“谁知道?他们人就是这样的。世上千百成堆的麻烦事,个中曲折离奇, 都是复杂人性所致,若是人能表里如一,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给我了!”
“那烛婴神君呢?”
阎王怒而拍桌:“这就要说到他了!也不知道哪个碎嘴的, 告诉他冒犯神灵的鬼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刑三万余年,他想凭着自己神的身份来要我减去些刑罚, 本君告诉他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