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颔首点头道:“你好。”
老爷子喝口汤,只当不知,哦了一声说:“你们认识?”
沈初棠回道:“有过一面之缘。”
老爷子笑,意有所指:“那还真是有缘呐。”
向晚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没接话,埋头捞着白米饭。
坐在她身边的中年男人适时出声说道:“老四和初棠的好日子,回头还得麻烦老爷子您翻黄历挑个好日子才作数。”
向晚闻言手一颤,正巧佣人在上汤盅,热汤洒了一桌,湿漉漉地浇在她手背上。
她忍着痛,在佣人不停的道歉声中回了句不碍事,没关系。
可灼热的痛感隐隐发烫,持续散发着。
亲耳听到他们谈论婚事,才像是被重拳出击,直勾勾打了一拳。
向晚心思不定,任由佣人将桌上打理干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无人在意她的失态,更无人露出轻蔑的表情。好似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这种浑然无视的态度让向晚更加坚定,他们是在变相告诉她,自己与这里,与陈家和陈景尧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甚至只是用餐的基本礼仪,做起来也是生疏失礼。
陈伟森就坐在向晚身侧,刚刚开口的人便是他。
当向晚一坐下,他打量的眸光便投了过去。实在漂亮清冷的一张脸蛋,性子恬静模样乖巧,只是除了这些,旁的优势全然没有。
他难以想象一向城府颇深,手腕狠辣的陈景尧,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公然反抗。
他知道老爷子今天设局的目的,亦不想回家再受翟颖相逼。索性顺水推舟,如了老爷子的意。
要不怎么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毕竟这位置就算不落在他儿子头上,也没有便宜二房三房的道理。
陈伟森多番思量下说了那句话,而向晚也如他所料,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老爷子果然看他一眼,笑道:“待会儿吃完饭让汪荃把黄历捧来看看。初棠,你看如何,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替你们做一回主。”
沈初棠看着向晚,想说的话竟全部哽在喉咙口。
她看到向晚拿筷子的手用力紧张,瘦削微凸的骨节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明显。眼睫低垂,安静的半点反抗没有。
若此时餐桌上设了结界,那么向晚一定是特立独行,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个体。
可她一声不吭,承受着高墙壁垒带给她的,无穷尽且无声息的指意。
沈初棠不知道如果陈景尧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她想他定是会叫在座所有人都后悔今天来唱这出戏的。
因为她见过,见过陈景尧对待向晚那份,令人羡慕又嫉妒的熨贴和柔软。
也正因如此,她忽然不想淌这个浑水了。
她觉得与其夹在他们中间,成为可恨的绊脚石,往后在得不到丈夫的疼爱中了度余生,倒不如聪明的及时止损。
她沈初棠难道就不配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吗?
这也太可笑了。
就在沈初棠愣怔时,沈文军已经先一步替她应了下来。
“他们小孩子自然不懂这些,还得老哥你拿主意呐。”
陈老爷子得了回应大喜:“对,对。你们年轻人呐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其余的事交给我们这些老东西操办就得了。”
众人相谈甚欢,无人注意向晚,可说的每一句话又都像是在提醒她,叫她知难而退。
不然怎么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一顿饭下来,只有向晚味同嚼蜡。
她甚至想,如果今天老爷子把她叫过来,直来直往的羞辱一通,也好过现在这样,让她深刻的明白,无论自己身在何处,都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世界。
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陈景尧。
就不该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抱以期待。
多么杀人诛心的方式。
他们各个笑意盈盈,礼数周全,就连她现在碗里的这块肉,都是陈伟森替她夹的。
向晚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场鸿门宴,她赴得有多可悲。
席间大多是两个老爷子在说话,餐后老爷子让汪荃领着向晚到处晃晃。
他说:“这儿是老四从小生活的地方,你难得来一趟,去逛逛再走吧。”
去看看陈四打小的生活环境。
看看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摸爬滚打从一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若是存着真心,总想要了解的。
汪荃没带向晚乱走,至始至终都在这栋房子里。
向晚从主楼到家属院后头的篮球场,再走回到前院。她无法构造一个具象,但又不免浮想联翩,想象陈景尧在这里所做过的一点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