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颖一把将他手里的报纸抽掉, 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一点不急, 左右谁得好处都是你儿子不是。”
陈伟森这两日被她念乏了, 索性冷着脸离了餐桌。
只留下有气无处撒的翟颖, 冲着他的背影尖叫两声。
陈景尧这一招, 不止将老爷子气了个半死, 更是搅的陈家上下不得安宁。
他人倒好,第二天真就卸了职, 撒手不管了。
向晚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闲下来,连着半个月公司也不去了,成天不是堵她就是在四合院里喝酒打牌,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问起来陈景尧便漫不经心睇她,笑说:“你这什么思想觉悟,还不准资本家休假了。”
向晚见他插科打诨,便懒得再问了。
直到有天她外出采访结束,刚要跟着台里的车回去,就被人从身后喊住。
来人大概五十来岁,西装革履,满脸带笑地同她打招呼:“向小姐,您好。”
向晚停下脚步,狐疑地问道:“您是?”
那人笑着说:“我叫汪荃,来自陈公馆。老爷子……也就是四公子的爷爷想请您过去做个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向晚拿麦的指尖不自觉蜷起来,轻声说:“抱歉,我还在工作……”
她话音未完,汪荃便说:“不打紧,老爷子已经同徐台打过招呼,算您半天假。”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个叫汪荃的,表面做事妥帖,说话滴水不露,句句都是客气与征询,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实则他语气强势,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倒是挺符合陈家人做事的风格。
汪荃拿出手机,打开与徐谦的微信聊天记录,以作证明。他点开一条语音,让向晚宽心。
徐谦:“向晚啊,既然有事情就好好去处理,台里的事不着急啊。你这样,我算你半天假,手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汪荃收回手机,朝她点点头,“您放心,老爷子说了,只耽误您一顿饭的功夫,用不了太久。”
向晚深知没有斡旋的余地,便把麦克风递给李禹恂,麻烦他带回去。
李禹恂皱眉说:“你真要去?万一是场鸿门宴……”
她怎么能从陈家人手底下全须全尾的出来?
向晚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可走到这一步,祸兮旦福谁又说得清楚。不真去撞上一撞,人又怎么能自省的明白。何况,也要给自己一个能够决断的机会。
向晚笑笑,“没事,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完她转身看向汪荃,轻声道:“麻烦您了。”
汪荃:“您客气了。”
向晚跟着他坐上这辆红旗牌轿车,仿佛命运的齿轮又逆向转动起来。什么时候回到起点,她说了也不算。
车子径直开进森严的大院,因着这辆车,这个号牌,向晚没被门岗排查,人就被带到了一栋三层老洋房前。
汪荃替她开门,又带她进屋。
屋子里的佣人都极有礼貌,朝她微微颔首。可恭敬之余,不难看出那眼神底下还裹挟着几分探究。
向晚手抓着包带,缓步跟上。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无人怠慢她,却让她莫名更加不安起来。
她好像真的闯进了,属于陈景尧的世界。不同于以往光怪陆离的夜场与名利场,这里是陈家的核心,是他和她之间难以跨越鸿沟的佐证。
汪荃将她带到餐厅,偌大的黄梨木圆桌上赫然坐了好几个人,像是专程在等她来。
因为她的到来,他们的目光纷纷错落过来。
看样子是顿再普通不过的家宴,席上具体坐了哪些人向晚不知道,她只知道当他们的眼神打量过来,有着火辣辣的,叫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老爷子这个天气,还穿着身轻薄的中山装,花白的头发,那双如鹰般犀利浑浊的双眸轻轻一眯。没刻意看她,眼角唇边就笑出几道深深的褶纹来。
他让向晚坐,不用客气,一道吃顿便饭而已。
向晚应声。
这才看清,这位曾经大权在握的老人是何模样。与想象中的略有不同,许是年岁大了,也或许是因为从高位上退下来太久,他已不似从前那般严肃板正,反而多了少许亲和力。
席间无人相互介绍,更没有人问她姓甚名谁。老爷子不开腔,他们便默契的好好演完这场戏。
向晚抬头,才发现沈初棠也在,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
四目相对,沈初棠率先回过神。她朝向晚笑笑,开口打招呼:“好巧,又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