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听得点点头,伸指头自许琳琅手里捻了那粒小小的饴糖果子,又放入了口中。
“袁公公,你起来说话吧。”这边的一幕全落入了案后的李熙的眼中,他皱了下眉头,片刻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眼光,只对着袁公公催促了一声。
袁公公听得答应一声,而后颤巍巍自地上起了身,先是抬眼看看李玄,然后至李熙跟前,口中长叹一声道:“殿下,您可曾听说过,我朝后宫之内,若有妃嫔诞下了双生子,则视为大不祥之兆。”
李熙听得脸色微变,眼光投在李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事我有所耳闻,只是,上百年来,后宫之中并未有双生子的记录,更何况,我母后当年贵为皇后,难道也要受此宫规约束?”
“殿下,之所以上百年来我朝从未从过双生子,那是因为,能够顺利诞下的双生子,会请太医判断双子谁强谁弱,强者才得以留下得尽享万千宠爱,而那弱者,要么丢弃至宫外任由自生自灭,要么是当场溺亡,以绝后患……”
袁公公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抹痛楚之色,李熙听得顿时语塞,许琳琅也是震惊不已。她不由自主抬眼看了看身侧的李玄一眼。李玄露出了苦涩一笑,示意她继续听袁公公说下去。
“殿下,当年皇后娘娘纵是母仪天下,尊贵无比,可她诞下殿下与玄郎君之后,却是若得陛下龙颜大怒。因为国师邱羽光说了,皇后一胎双生,乃是大凶之兆,若是任由双子一同长大,定会克父伤母,断国运,毁龙脉……”
袁公公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李熙听得面露怒意,伸手一捶案几,口中咬牙道:“邱羽光这个妖道,一派胡言!”
袁公公听得长叹一声,抬袖拭了下眼角道:“我们这些人,都知晓邱羽光是妖言惑众,可圣上深信不疑,对其言听计从。圣上依着邱羽光的话,悄悄请来了太医,为殿下和玄郎君检查身体,太医言说玄郎君似有先天心疾,圣上便当场下令留殿下,趁夜杀死玄郎君。皇后娘娘听闻消息后,不顾产后孱弱,闯到屋内紧抱着玄郎君泣求陛下,她愿放弃皇后之尊,只求与幼子出宫一辈子隐姓埋名,陛下不允,娘娘便以头抢地要与玄郎君一块赴死。陛下仍不为所动,令老奴从娘娘手里抢过玄郎君,又命我抱出去尽快解决掉……”
袁公公说到这里,似是回想起了当年昭敬皇后惨痛护子的情形,一时情绪激动起来,只呜咽着再不能言语。
许琳琅听到这里已是止不住掉泪,她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昭敬皇后,心中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悲恸。她不敢看坐在身侧的李玄,只抬袖拭了一把泪,然后抬眼朝案后的李熙看了一眼,便发现李熙也已是泪流满面。
“后来,后来是袁公公不忍下手,救下了他,又瞒过了父……父皇是不是?”李熙转过脸拭干了眼泪,而后低哑着嗓音问道。
“无辜稚童,老奴纵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下得了手?我将玄郎君抱了出去,慌慌之间,跑进了早年废弃多时的相思宫。当年先帝宠妃虞娘子与人私通,曾以修葺偏殿为由,在这偏殿之后建了一处地下宫室,用作偷情寻欢之用。后来事情败露,先帝杖杀奸夫,虞娘子也在宫中悬梁自尽。后相思宫频频出现闹鬼之说,先帝便下令将相思宫列为禁地从此废弃。我也是无意中自当年伺候虞娘子的老宫人口中,得知相思宫后苑假山下有地下宫室一事,。紧急之中,也只得将玄郎君藏在了这里……”
听得袁公公说到这里,李熙及许琳琅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出声,只紧盯着袁公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安置好玄郎君后,我慌忙赶了回去,去兽苑偷偷杀了一只狸猫,将鲜血擦了一身然后去见陛下,告诉陛下我将玄郎君摔死了后苑山石上,尸体就埋在了假山之下。陛下见我满身血腥,不疑有它,还当场流下了眼泪,说为了我青朔的后世基业,他不得不下此狠心……”
袁公公说到这里,脸上露了一丝讥讽之色,分明是对皇帝的所当所为嗤之以鼻。李熙则是双手握拳,手上青筋绽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那深居简出一心修道以求长生的父皇,原来竟是个道貌岸然,弑杀亲子的恶魔。
想象着当时皇帝掉落的鳄鱼之泪,许琳琅只觉胸口一阵阵的发着堵,眼角的泪又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素白帕子,许琳琅愣了下,定睛看去,才发现是身侧李玄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