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想说,耿淮也不打算刨根究底,又重新拿起筷子,随口闲聊似地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齐向然滞住了,半晌,才掩饰似的笑出来:“嚯,你这关注点……”
“好歹我也是历任女友口中的男德班满分人物,”耿淮抬头看他一眼,“我还能举一反三——心情不好,那是怎么个不好法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啊?打了架有没有变好点啊?”耿淮看着脸色逐渐变得沉默的齐向然,尽量让他的关心在话语间变得轻松,“怎么样,儿子,挑一个敷衍着答呗,老父亲我心都要操碎了。”
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加了句:“或者我可以猜得更直接一点——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什么人?”
Hela
有些莫名的情绪不是没有来由,之所以认定它的属性为“莫名”,是因为齐向然给大脑下达了规避这个来由的指令。
大概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这个来由当成了谬论,既然是谬论,就应该规避。
齐向然跟耿淮对视几秒,垂下了视线。
被人这么忽然问出来,齐向然毫不设防,于是心里立即有了清晰且坚决的回答。
谬论是江纵,江纵是谬论。
第11章 “是个死人”
那几个问题齐向然虽然有了答案,但他没有回答耿淮,随便找了话题岔过去,耿淮也并不在意。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了,耿淮要送齐向然,齐向然笑着摆摆手,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回去。
耿淮上班的派出所,就在离齐向然那条河街二十分钟路程的商业街旁边,路过那里时,齐向然往里头望了两眼,他和耿淮就在这里头认识的。
想想也真是离谱,警察和混混竟然还能成为朋友——不过就算齐向然身份还是齐家的儿子,他也没想过会跟一个警察做朋友。
简直是人生奇遇。
张叔还没回来,风头也还没过去,院子里头那群女人百无聊赖,在院子里支着桌子打通宵麻将。倪辉也打麻将,但他不跟这些女人打,他一般都跟他手底下弟兄到三条街外的茶馆,那里是他们的根据地。
淋了个冷水澡,齐向然往床上一倒。他们住的是大院旁边的小院子,小院隔成两半,前头朝着暗巷的那小半用作卖货,后头朝着河街的这半拿来住,中间一扇门用作连通。
因为安静,麻将声更显得吵闹。一堵老墙根本挡不住,就算齐向然酒足饭饱困意阵阵,那声音清脆得也像把他耳膜当麻将桌磕似的。
人在两个时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一是睡梦里,二是失眠时。辗转反侧间,齐向然没出息地又想到江纵。
其实他没什么不能承认,自从那天在舞厅见到江纵之后,他确实心情就没好过。但在下坝村这种鱼龙混杂的底层人聚居地,有哪个人的心情整天是好的呢?没什么值得探究的,也没人会探究。
但听到耿淮这么问,齐向然心里还是有感动的。毕竟他已经三四年没被人关心过这种小问题了;毕竟这种问话,一般还有另一个层面的潜台词——cheer up啊齐向然!
“操。”齐向然翻了个身,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
笑着笑着,很自然就想到这句话的出处。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追女生,江纵就读大学里的一个学姐,个高又苗条,长发披散时特别有味道,跟个仙女儿似的。
那时候他懂个什么啊,不过只是一个想跟江纵较劲的念头,所以大张旗鼓地就那么追了。花、礼物、浪漫表白一个不缺,表白完,他还以为自己手到擒来呢,没成想人家听完只是“噗嗤”一笑,捏把他的脸,把一堆奢侈品都塞回他怀里,说弟弟,要不你修炼个四五年再来吧,这脸上婴儿肥都还没掉光呢。
本来告白的声势就大,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全笑了,齐向然臊得脸都烧得通红。
别的不担心,他就担心江纵那狗东西知道这件事之后对他冷嘲热讽,接下来半个月都是蔫蔫巴巴提心吊胆的。
不过直到最后江纵也毫无反应,倒是一个一直追他的小女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问他最近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好。
齐向然对她那个爽朗的笑印象很深刻,因此也一直记得住她说的那句话:“不就是没追到人吗,多追几次不就行了,怕什么丢人啊,你看全校都知道我追你这么久你也没同意,我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嘛。cheer up啊齐向然!”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齐向然是被热醒的,凉被卷得跟条蟒蛇似的,把他缠得死紧,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他蹬被子费了半天劲,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摁风扇开关,起床气蛮大,这一摁下去,差点没给这风扇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