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明年下雪前,你也在府上种上几棵便好了。”魏希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他,却也只是负手而立在旁,并未阻止他举动。
待奉遥赏玩够了,二人穿过霍府所在的街巷,往东市的方向走去。奉遥方才的兴致过了,又想起同霍柏龄的谈话来,见魏希眉间若蹙,便知他尚未对此事全然放心,便宽慰他道:“霍大人虽说古板守旧,但是并非愚钝之辈,方才的话他定然能听进去的。”
魏希叹道:“但愿,往后莫要再生出事端得好。”
二人在巷口分道扬镳,此时的他们都全然不知,第二日的清晨,便有一女子哭着通红的眼,长发半挽,容色煞白地扶着身着诰命服摇摇摆摆的老妇人,重重地击响了金銮殿前的大鼓,跪地颤声道:
“臣女霍婉,状告歹人于昨日夜间在青天巷刺杀两朝元老霍中书令,请皇上圣裁明鉴,替霍府老弱妇孺寻得真凶!”
第154章
“荒唐!”
盛满褐色药汤的茶碗被人用胳膊猛地往地上一推,霎那间瓷碎纷飞,茶汤浸湿了朱红地毯,洇出一块尴尬的深黑。龙颜震怒,群臣齐跪,还是麒麟卫指挥使黎玉书上前,垂首规劝:“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嵇晔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后呼吸也未能平缓。自打遇刺醒来后,嵇晔足足养了半月伤才恢复了些气力,得知苏晏林来报言说嫣妃于狼行关外身死,原本因她胆敢抄刀行刺自己的愤怒与失望竟在闻之死讯时复归茫然。最终只是叹下一口长气,淡淡道:
“嫣妃此前大不敬之罪亦因情非得已,但朕若从轻发落,难免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遂废其位分名号,倘若寻得尸身,也不必再迁进皇陵了。”
这是要同梅落繁两清的意思。小皇子一朝再失养母,郁郁难已,虽后妃皆对抚养小皇子蠢蠢欲动,但嵇晔尚未发话,没人敢擅作主张,此事在嵇晔重新开始上朝听政后,也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落下了。
虽说如今嵇晔身子也算大好,伤口也已尽数结痂,但似乎时不时还是有些后遗之症,如情绪过分饱满时便会有眩晕之兆,偏偏阖宫上下都知道,元辉帝暴躁有余阴狠不足,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因此每当他在殿中发怒,众人皆会跪倒一片请他保重龙体。
时日久了,嵇晔也便听烦了,但凡能忍便也尽量忍了。可霍柏龄的死讯,到底还是超出了帝王所能忍受的范围。
“军巡铺和巡检司都是干什么吃的?天子脚下朝中重臣,竟几次三番被刺,先是刑部尚书,后是中书令,如今甚至有人长驱直入宫禁也未曾察觉,究竟是藐视君威,还是视我南虞律法于无物?!”
巡检司首领以及禁军统领谈壑齐齐跪倒,谈壑道:“臣等无能,请皇上责罚!”
“你们是该罚!”嵇晔冷笑,“一会儿出了丹若宫的门,你们两个便去自领五十军棍!”
皇上雷霆震怒,两位手握重权的武臣皆不敢为自己分辩,只得磕头:“臣领旨。”
“黎玉书!”嵇晔余怒未消,就连对麒麟卫时也并不十分客气,只比方才语气稍微缓和了半分,“霍中书令为我朝鞠躬尽瘁,若不能查清真凶绳之以法,那便是刻意要朕颜面扫地,朕如此说,你可知要如何做?”
黎玉书领苏晏林和白羽拱手行礼,朗声道:“回陛下,麒麟卫必定彻查,一月之内,定然给陛下答复!”
“这可是你说的。”嵇晔冷笑一声,挥了挥宽袖,“若是一月之内不能破案,你们麒麟卫便拎着脑袋来见朕!”
这话便是说得极重了。黎玉书躬身垂首领旨,携苏晏林和白羽退出丹若宫外时,竟也掏出绢帕,面容疲惫地抚了把额畔的汗渍。
他道:“晏林,你此前曾提及的林不栖,如今身在何处?”
苏晏林顿足,良久后,简短道:“逃出边陲后,下一步欲走何棋,尚未可知。”
“皇上只给了一月之期,那我们便也只能将这尚未可知变成可知。”黎玉书轻抚了把腰间的御赐瑞兽玉佩,“林不栖之罪罄竹难书,想必西境二将亦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若是联合他们的手,兴许这案还有得破。
“否则……就算不掉脑袋,如今的安稳位置,也别想长久坐了。”
苏晏林静默许久,忽然道:“据中书令孙女御前陈情,说霍柏龄一夜未归,府上派人彻夜寻找,最终才在青天巷寻到其尸首。”
黎玉书偏过身,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怎么?有什么想法么?”
“谈不上。”苏晏林若非有十足把握,从不下定论,此次亦然。
“刑部验尸时证明他死时约是戌时,近日夜间不太平,家中又有孙辈等候,霍柏龄此时出门究竟是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