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367)

作者:徐字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游清渠大致帮臻宁包扎了下外伤后,苏晏林便不得不将臻宁送回无常山外。他走时面色沉郁,不发一言,至今未曾归来,也不知道是真不打算回来了,还是直接回王都复命。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不在骆长寄的辖制范围之内了。

狼行关外,阮风疾在嵇阙上马后,突然微微一笑,同他道:“好久没一起跑马了,今日要不陪你师兄跑一趟?”

嵇阙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半晌后弯了弯眼睛:“师兄这是胜仗打太多,忘记落败的滋味了?”

他猛地勒紧缰绳低喝了声驾,一夹马肚,骏马飞驰而去,阮风疾愣在原地,好半天才骂了句“臭小子”,随即也一夹马肚追逐着嵇阙的背影,同黄沙渐行渐远。

确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二人没再如各自少年时那般疯跑追逐着在大漠和旷野中疾驰,大口大口呼吸着野外的劲风,时不时喝上两声,耳边传来天边的回音,眼前是湛蓝的天空和飞舞的流云,鹰隼的凄鸣划过长空,远远地融进了群山之中。

到底是嵇阙略胜一筹,一勒缰绳马嘶鸣,马蹄顿足不前,阮风疾少时也随即赶上,二人双双在面前这条清可见底的河流面前止住了脚步。河流水流并不湍急,只细碎而无声地从无常山北部的绵延的山峦一路流淌,成为了邠州西境的母亲河。

河流并不算尤其的宽阔,但是还是犹如一道天堑隔开了楚河汉界,十年前,南虞和朔郯以此河为界,将无常山以外的三座城池割让给了朔郯。

此河名为愁乡。

二人熟练地在愁乡河畔席地而坐,阮风疾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朝嵇阙晃了晃,嵇阙挑眉笑了,接过酒囊痛饮了一口。

“等这场仗打完了,我要带她去江南一趟。”

嵇阙静静地没言语,只看着阮风疾从怀中万分小心地掏出一口漂亮的白瓷瓶,上面绘着一支秀致的红梅。

他轻声道:“她虽生在边陲,却一直很向往江南一带的风光,可惜我常年往交战地跑,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机会带她去一次。”

很多话虽然没能说出口,但如今已然心照不宣。嵇阙站起身,凝视着远方的无常山峦:“繁姐一辈子都想邠州,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得偿所愿。”

“是啊。”阮风疾也站起来,环顾四周后,突然朗声笑道:“你看这片草原怎么样?清晨看朝阳,午时有日光,就连无常山上常年覆盖的白雪都美得不可方物。”

他用手指轻抚着瓷瓶上绘着的红梅,良久后道:“阿阙,你知道吧。邠州以西之所以不流行土葬,是因为他们认为那是对死者的侮辱,就连死后都不能放他们清净,任凭千马万骑将他们踩在脚下,不得往生。”

“我想过,等我只剩一口气了,我才不要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你和你家那口子也不用在我病床面前哭天抢地的,届时给我个痛快,将我俩的骨灰往这儿这么一撒,不用管飘落到何处,反正飘落到何处都是故乡。”

前半生隔着千山万水遥遥相望,死后终于能一同归为难分你我的尘土。

这样的重逢,究竟是否美丽得同阮风疾话语中的憧憬堪配呢?嵇阙觉得,恐怕此生他也将不得而知。

因此他只是拍了拍阮风疾的肩膀,诙谐地道:“别的先不说,你就不用指望我家那口子能哭天抢地了,你先祈祷他不会在你病床前笑出声再说吧。”

阮风疾愣了愣,随后笑着骂了句脏话。

*

腊月里的葳陵不似阆京,银装素裹中妆点着白花点点,淹没人脚脖的雪堆足够大街小巷的孩子们兴致盎然地玩上好几日。葳陵的冬日是湿冷难挨的,吸入一口气时干燥的冷气贯通整个喉咙,活像是往口中塞了一嘴碎冰。

好容易下场雪,近乎整座王都都欢欣雀跃起来,趁着雪还未化得干净,不少闺中小姐都在私宅中举办了诗会赏雪,大街小巷的马车络绎不绝,足见热闹盛景。

王都葳陵城东红镶街中,侍女正目送着霍柏龄的孙女前去赴工部尚书的女儿所操办的诗会,哈了口冷气,搓了搓手背,吩咐一旁干粗活儿的小丫鬟道:“赶紧将门槛一带的雪扫干净,小姐若是因此滑倒,可有你们的苦头吃!”

粗活婢女诺诺地应了,侍女转过身,正瞅见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巷口驶来,霍柏龄缩在一件狐皮大氅中,头顶沾了些细密的雪粒子,同青丝间掺杂的白发融在了一处。

侍女忙迎上去,恭敬地喊一声:“老爷。”

霍柏龄不经意地应了声,淡淡问:“婉儿出门了?”

侍女跟在他身后大约两步远的位置亦步亦趋,闻言答道:“正是呢,诗会大约也要半下午才结束,小姐今日还能陪同老爷一道用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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