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都岿然不动,直至长剑逼近脸侧才极快地闪躲至一旁,抽刀干脆利落地朝臻宁横劈而来,臻宁瞳孔骤缩,自知自己如今身体尚未将养好,力道不足,若是生生吃下这刀难免吃力,因此她索性佯装正面抵挡,在最后一刻调转剑刃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落在格尔都身后,仰身斜斜地刺出一剑,为的正是打格尔都一个躲闪不及。
然而,格尔都很快便意识到她的打算。长刀宽阔笨重,但在他手上舞得却比绸缎还灵活三分,不慌不忙打偏臻宁的剑刃直直朝她面中袭去,臻宁咬牙,回身一脚踹了回去,旋身往后退了几步,喘了两口气,将利刃对准格尔都,再次发起了进攻,然而格尔都的耐力要比她好上许多,爆发力更非她病中可相较,很快便欺身向前。
臻宁堪堪躲过一击后,使出流风回雪剑第九式‘孤云出岫’,此招对身体耗损不大,但极考验耐力,臻宁的脸色已变得十分苍白,紧紧咬住牙关,格尔都将她窘状尽收眼底,轻笑出声,回身便一把摁住了她的脚脖,臻宁奋力挣脱未果,竟被他回身毫不留情地往后一甩,她重重跌落在两具女子尸身之前,重重咳了两声,捂着心口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看来成败,已然是定局了。”刀身霍然指向她脖颈,格尔都嗓音里透出浓重的愉悦。
臻宁苦笑了下,朝他摊了摊手,像是坦然接受了这结局。
格尔都轻声道:“公主殿下放心,在下定会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行那等腌臜之事的。”
他将长刀举高,臻宁也顺势闭上了眼。然而,那预计即将挥刀而下的风声,却迟迟未传来,她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只见格尔都正欲挥刀的动作僵持在半空,而他脖颈间一点银光,哪怕在黑夜中依旧闪耀。
如帝王怒,见崔嵬刀。独属于麒麟卫可佩之刃,如今在边塞的草原上,仍旧熠熠生辉。
臻宁瞳孔骤然睁大,只见自己白日宴席上见过的那个陌生的,用头巾紧紧包裹住面庞的男人缓缓从格尔都背后移步向前,虽不发一言,但头巾下透出的那双如夜星般璀璨的眼眸却透出可怖的寒意。
臻宁眉头紧蹙,将嘴角血迹抹去,哑声道:“你是……”
男人沉默一瞬,左手伸到耳侧将裹着面颊的头巾一扯而下,随意撇到一旁,露出锋利眉眼和抿得发白的嘴唇。
格尔都闷声笑了两声,将声音拉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苏奉察,无论是当年还是此刻,皆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哈,当真风流!”
他朝自己身旁的两名侍者使了个眼色,二人犹豫片刻,还是一人架起臻宁,另一人将刀架在她脖颈边,用难听嘶哑的嗓音道:“放开大人!”
苏晏林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道:“找死!”
格尔都双手一摊:“我自知无论是内力还是刀法皆比不过苏奉察,可那又如何呢?哪怕奉察此刻将我一刀毙命,臻宁公主也难逃此劫。我奉劝奉察,凡事利弊,还是想清楚得好。”
臻宁心头一紧。格尔都绝非易于之辈,倘若今次放过他,难保未来不会成一心腹大患,因此她看着苏晏林摇了摇头。
苏晏林紧紧盯着她,臻宁隐约看见他眼角像是浸了丝猩红之色。
还等不及她细看,格尔都脖颈间的崔嵬刀霎那撤后,力道之大竟令他跌跌撞撞地退后两步,浓烈的喘息以及一丝似有若无的花香几乎转瞬出现在臻宁身畔,苏晏林低吼道:“滚开!”
面对着苏晏林熊熊怒火,臻宁下意识便缩起脖子,却见来人一记飞踢正正踹上持刀人的手腕,身后人吃痛嚎叫一声,长刀当啷落地。
臻宁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冷硬的胸膛便换成了一只力道柔和得仿若无骨的手,她不小心一脚踩空,竟就这样仰面跌到身后的树丛里。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取而代之的却是萦绕鼻尖的茉莉花香。
她睁开眼,正对上苏晏林的眼睛。见她安然无恙,他的神情略松,抿了抿唇,似乎露出了些许局促的表情。
臻宁方才咳血精力不济,试着开口时发现嗓音比方才那个朔郯手下还要难听,因此只用小小的气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晏林虽将她半搂在怀,却几乎不用手去触碰,笨拙地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从她压倒的茉莉花丛中折下一朵,小心地簪进她发间,低声回答:“我说过的。”
【“等你折第一朵花簪发的时候,我就会来看你的。”】
臻宁愣怔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怆然。
忽地,马蹄声纷至沓来,格尔都警惕地往后两步,只见黑漆漆的营地中骤然出现一窜火光,一连二十余人的小队如鬼魅般在虚空中浮现,打头的马匹上跃下一人,昏黄的光晕映照在了安澜君嵇阙秾丽的眉眼上,他高声道:“带公主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