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边闪过一道小小白影。他看上去那样微不足道,却仍旧在阴霾的厚重云层下穿行无阻,当他最终显身于人们的目光中时,众人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只雪白的鸽。
它仿佛对自己的目标一清二楚,毫无停顿迟疑地展开双翅,在林不栖愣怔的目光下安然降落在他的手臂上,偏过小脑袋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林不栖缓缓抬手,用手指抚了抚鸽子的下巴,一道曼妙的红纹乍现,如多年前那般如出一辙。
他解开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信囊,无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颤抖。
当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偏过头去,眼神不知挂在了什么地方,半晌后笑了一声,仿佛迷雾散开后被人看清本貌。他并未想过逃避,但总是无意识地掩盖,而此时,就是那个揭开面纱的时刻。
他将信件收回袖中,淡声同玉簪道:“带一队人,领众豪杰往苔山去,我要出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大洗脑
林不栖:虽然这些话我一个字不信,但不妨碍我说的慷慨激昂
无奖竞猜是谁给林哥派的信
第125章
闻言玉簪和戎葵对视一眼,心中大骇,不能明白为何林不栖会携众手下豪杰出逃阆京这样重要的时刻突然要自行离开。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玉簪上前,将手放在右胸膛上行礼,随后郑重地道:“门主,无论门主去往何处,属下都愿陪门主同去。”
林不栖道:“不必。我会很快回去,你们只需在苔山等候我发来的消息,若是没等到,你们便径直往西去。”
玉簪执拗地摇了摇头,垂首道:“不管是谁给门主发来的密报,此时此刻都有可能是陷阱。身为弟子,玉簪定以此命护门主无恙!”
林不栖见她态度极为坚决,沉吟片刻后,道:“戎葵带精锐领豪杰往苔山去,玉簪,你带着徘徊,芙蕖还有木香同我来。”
玉簪眼中绽放出欣喜,她单膝跪地,信心满满地道:“是!”
然而,每当他们往目标的方向多行一步,玉簪便多一分迟疑,但她从不会质疑林不栖的任何一个决定,因此她只是沉默地跟在林不栖身后,看着不远处那熟悉的断壁残垣。
黑云压城城欲摧,压得不是边境雁门,而是一座颓唐许久徒留空壳的故居。他就这样在一个阴暗潮湿,仿佛随时会有大雨倾盆的夜中孤单地伫立着,姿态安然,好像无论是什么人,都没有办法用滔天的火焰再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吗?玉簪偏头看向垂眸不语的林不栖,她认定这不过是门主的仁慈。门主分明可以来此光明正大地做一场法事,镇妖驱邪,哪怕无用又如何,不过是做给皇宫里的人看的,但门主没有。门主也可以在很早之前便勒令将这座丑陋肮脏的旧宅拆除,眼不见为净,他也没有这样做,而是任凭其在此苟延残喘。
可就连这样,竟还有人贪心不足,以此为把柄要挟门主……
玉簪眼神晦暗,暗自捏紧了拳头:这种人原用不着门主动手,就该让她先千刀万剐随后丢得远远的,不让他们脏了门主的眼睛!
林不栖站在顾宅门前,停顿了片刻,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并不理会弟子是否有何意见,跨过门槛,朝空无一人的院中走去。夜里寒风瑟瑟,灰尘卷进风中,杂草支棱起摇摇欲坠的穗,不知何处的门随着滚风而大开大合,同门槛相撞发出沉闷的响。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过了半晌又移到身前,若是有人此时站在他身边,大约能察觉到这位绝芳门的门主动作间隐约透露出的一丝不自然。
时间如流水般过,就连站在门外的弟子都频频焦急地四顾,无声地交换着眼神疑惑着,为何邀门主见面的人却一直未曾现身。
林不栖看上去却并不心急,始终伫立在同一个位置,似乎找到了最合适的姿态,将双手拢在袖中,脊背挺立,目光也不会乱窜,只用心地盯着半空中的一点。
没有人能够猜到他看到那只红纹信鸽时心中的震颤。就连写信的人也不能。
玉簪想问林不栖还要等多久,但是却又不敢,好像早猜到她得不到自己想听到的回答。
忽地,院中闪现出明亮的光晕,倒映出地面的微尘,林不栖抬眼看去,有人从回廊沿着石阶走下,手中的火把燎起的火苗险些便要舔上他额前的白玉坠,他并不理会,只一步步朝林不栖走来。
是骆长寄。
林不栖手一松,原本紧紧捻着袖口的手指忽然放开,他拢袖背手,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低低的气音里混杂着几分讥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