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令得如此自然,仿佛彭家的侍卫都是他的私人下属,正当侍卫们面面相觑时,彭衙内在轿子里哑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绑起来!”
骆长寄眼看着军巡铺的人只有几步之遥,他借着马车挡住视线,用两根手指抬起刺客的下巴,冷冷地道:
“你有两个选择,现在说出命令你来刺杀的人的名字,便还有条活路,你也可以选择闭口不言,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开口了。”
那刺客冷汗直流,绷着嘴唇不言语,骆长寄见他不欲开口,挑了一下眉,缩回手,转头对一旁的侍卫说:“过来,拔了他的舌头。”
这刺客本就是胡伸临时请来的,不过拿钱办事,又并无为主赴死的决心,见骆长寄是来真的,忙凄凄抬起头尖声道:“胡伸,是胡尚书派我来的!”
彭衙内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骆长寄面色与方才无异,将脚移开,那人立刻起身往回跑,军巡铺的人喝道:“不许跑,给我追!”
然而,那刺客哪怕负伤身手依旧敏捷,只一刻不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骆长寄掀开帘,弯下身轻声对彭衙内道:“衙内,今日便先回吧。听那刺客所言,既然此事同胡尚书有关,还是禀告令尊一声为妙。”
彭衙内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闻言不住点头:“对,阿月你说得对……定然是胡伸那老匹夫认定桂三通出事同我彭家相干,他这分明就是蓄意报复!我回家就告诉我爹,他娘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来行刺,胡伸当真以为葳陵城是他的地盘了!”
骆长寄保持着方才微笑的弧度,一面答应着彭衙内再去拜访的叮嘱,一面目送他的马车离开。
无论彭怀远是否当真将原本针对自己的刺杀当作是胡伸对彭氏的不满,难免日后也会心怀芥蒂。他回过头时,只觉得脸笑得有点僵,伸手在嘴角处揉了揉。
“主子。”
骆长寄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莫寻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道:“我从前便说过您身边合该带着护卫的。倘若又有今日的情况,您到底分身乏术。”
骆长寄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再说吧。”
二人藏身于无人的小巷,骆长寄将脸上属于戚月的面皮撕下,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莫寻将收拾好的包袱皮递给他:“阁主,您这么快就要动身去云州,当真不要方竹跟着?他虽武功稀松了些,但打几个土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骆长寄神态悠然:“他没问题,我自然更不成问题了。”
*
三日后,云州。
嵇阙一身宽袖长衣,帏帽覆面,身姿端正地站在周燮的身后不做言语。
黎栾县的知县往他身上瞟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周燮同知县将炭场土匪窝的事情三番五次讲的嘴皮子快磨破,而嵇阙却只是在他身后打着扇子,好像此事同他全然无关。
哦,扇子还是蹭的知县家八岁的小闺女的。
周燮同知县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找个衙门里现在暂时无事可做的人同他们一起去炭场看看情况。
正当知县去叫人的时候,周燮转过身来,无可奈何地道:“喏,您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云州驻军您来的第一天就瞧过了,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奉大人现在还在府衙那边,过几日才会到黎栾县来。”
嵇阙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周燮道:“您说说,您这次不是获得了那位的首肯得以正大光明地过来嘛,何以要将自己打扮得这样密不透风似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嵇阙微微撩起帏帽一侧,眉毛挑起看他。
周燮看他这张脸看了十几年,确实不再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时知县领着个身粗腿短的小矮个儿走过来,同他们介绍道:“周大人,安澜君,这位是我们县的蒋捕快。”
蒋捕快将近而立,见状搓了搓手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嵇阙方才才将帏帽掀起一侧,见有人来了也不好立刻放下,便有礼地朝他们颔首。蒋捕快看愣了,还是知县捅咕了一下他胳膊才如梦初醒,笑道:“二位是要去炭场吧,没问题,我来给你们带路!”
嵇阙站起身来,对周燮道:“你留下吧,我跟他去。”
周燮有些意外,但想来嵇阙的言行都有自己的道理,遂答应下来。
嵇阙同周燮擦肩而过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句:“若是出了什么事,便去离阳道上借兵。”
周燮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恍然。
离阳道贯穿于秦州和云州之间,一路通向邠州。当水路不可行的时候,离阳道便是运送军饷辎重最重要的一条道路。正因他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作用,常年来都有军营扎根,负责军饷运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