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彬彬有礼,言尽于此后长剑出鞘。翕亲王武功平平,若是单论剑术,又怎可能胜过陆骞。他快速给了何少书一个眼神,何少书会意地挡在他面前,道:“翊王殿下,你的对手是我!”
陆骞负剑而立,低喝一声:“禁军何在!”
“在!”
宫门再度被打开,除了何少书以及翕亲王手中的火把外,竟又有一片连成天的熊熊火焰就这样随着铁蹄声纷至沓来,最中间的人身骑宝马,身披血红战甲,高声道:“禁军听我指令,剿灭叛军,保护圣上!”
“是!”
应和声震耳欲聋,源源不断的禁军从宫门中汹涌而入,好像一群被从栅栏中放出的野狼,各个都冒红了眼嘶吼着释放杀意。
当禁卫军统领飞驰下马后,几名禁军立刻先同何少书打斗起来,而翕亲王却不幸落了单,他一边惊声尖叫道:“少书救我!救我啊!”
何少书仰头险险躲过袭面而来的冷刀,汗如雨下,闻言正欲应声,然尚未出口,禁卫军的长刀便倾斜朝他劈来,他无法,只得心一横将话语硬生生憋了回去,不再分神,只专注于眼前的自卫。
翕亲王暗骂不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骞提着刀缓缓朝自己走来。陆骞曾镇守边境,斗的是朔郯骑兵,又是北燕战神,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在他面前大约同小猫挠痒痒差不多。他颤抖着将手中刃当啷一声丢到地上,厚着一张老脸朝陆骞赔笑:
“小九,你看我,我是你皇叔啊,你小时我还陪你玩儿过呢!对了,还有臻宁,你忘了你臻宁妹妹了吗?我可是她爹爹呀,等等,小九!小九!”
他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无法阻止翊王前进的脚步,他开始恐惧,徒劳地喊着陆骞的名字,希望他能看在往日情分发一发善心。
“我认得你是谁。”陆骞的眼神终于变了。他不再如同平日里那副完事不挂心的模样,不再是方才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是满怀近乎怨毒的恨憎,仿佛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当翕亲王看进他的眼神中时,他便知晓自己没有了指望。
“正因我清楚地晓得你是谁,我今日才要杀你。”
长剑穿心时,滚烫的鲜血喷发而出,飞溅在他蜜色的脸庞上。
陆骞并未立刻将长剑拔出,而是手握剑柄继续往里头推,好像就连对方死前最后的半刻钟也不想对方好过。
他直视着翕亲王已经翻白的瞳孔,用轻得除他二人以外没有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道:“为了臻宁,也为了照言。”
盏灯未亮的朝歌殿内,伴随着一阵惊天巨咳的,还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第94章
当翕亲王身死,何少书被判诛九族的消息传到骆长寄耳中时,他正陪着游清渠在园中撒药草种子。虽说游清渠身为曾经的药谷谷主,灵丹妙药尽数藏于锦囊中,但种植药草亦是他亘古不变的兴趣。
骆长寄听到纪明则同他汇报这个消息时眉毛都没动一下,嗯了一声:“九殿下作何反应?”
“据说是翊王殿下亲自手刃的翕亲王,皇上也对此表示默认。”纪明则顿了顿,又道,“殿下来信也是迟早的事。”
骆长寄轻嗤一声:“笑话。他不来,我就不能去找他?他别忘了翕亲王能这样快发动兵变,也是神医去太医院散播消息的功劳。”
“翊王殿下既然同公主殿下和姜大姑娘交好,料想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
游清渠正低头撒花种,闻言抿嘴笑:“原来小阁主在外头的时候这样威风呀。”
骆长寄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田小思帮神医递了水壶,好奇地道:“阁主为何没有亲手解决那个老猢狲呢?”
“我同他无冤无仇,有何必要亲自动手?”骆长寄道,“陆欣的病症反复无常,翕亲王早已没了耐性,只需稍稍一激,便可令他自投罗网。
“再者……翕亲王抛弃莫欺雪和臻宁母女在先,又将她视为交换利益的筹码,陆骞早已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我若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岂不是太过无情?”
纪明则若有所悟:“这样说来,翊王岂不是欠了阁主一个大人情?”
“人情算不上。给他机会手刃翕亲王不过是一份见面礼罢了。”骆长寄轻飘飘地道。
“难啃的骨头还在后头。只有把国宗和那些朔郯老鼠之间的关系连根挖出来,朔郯才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志得意满。”
游清渠站起身来,将一只手放在他肩头,轻声问他:“这就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
骆长寄嘴唇动了动,却道:“不。”
他垂下眼来:“这只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