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那青年不仅故意落败,还提前预料到了他们的剑术从而加以利用。
迟鸿响纵横江湖数年,打赢的比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头一次心头产生了这样没着没落的不踏实的感觉。
他给白昼使了个眼色,白昼会意凑到他身边,迟鸿响朝他耳语道:“去查查那两个人的底细。”
白昼怔了怔,正想问为何,迟鸿响又道:“孟宫主看上去十分在意这二人,你办得利索些,没查到之前不必来通报。”
扶鸣山常年云飘雾绕,下山的小道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嵇阙随手扯下来几朵,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捣鼓,看上去像是在编一个小花环。
骆长寄低着头闷声不吭地往山下走,早早从观战台下来跟在他身后的纪明则和田小思都能察觉到阁主情绪低落。
走到半山腰时,山间显露出一处宽阔平地,一方小池塘静谧安然,侧方长满了葱茏茂密的藤萝枝条,将此处笼罩成一片别有洞天无人打扰的秘境。
骆长寄先一步停下脚步,似乎有些踌躇之态。
若是说纪明则在抚川县衙干了这么多年学会的最重要的技能是什么,那一定是眼力见。
他一把抓住田小思的后颈,朝骆长寄干笑了一声说:“阁主和安澜君想必有要事相谈,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下一刻,纪明则再度展现出他卓越的轻功,只是一个闪身就没了人影,但骆长寄清楚,他大约是带着田小思藏在某个看不见也听不太着的地方假装睁眼瞎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死死盯着嵇阙不动。
嵇阙也朝他笑,沉静的有如一片湖的眼睛里涌现出几分戏谑来,说:“怎么,几个月不见,这是又认不得我了?”
骆长寄一语不发。
嵇阙道:“不是吧小阁主,我走了这么久,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就连你都不心疼我,还要跟我生气——”
他话音未落,一团有如山间轻云般绵软的小东西就这样扑进他怀中,比他矮了半头只能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两只胳膊紧紧地抱在他腰间,力道大得好像下一刻自己就要逃跑似的。
正当嵇阙想笑他“怎得不将两只脚也缠上来”,就听见肩膀上的声音闷闷的,却依旧能听出些许哽咽:“我想的。”
嵇阙愣了半晌,瞬间哑火了。
骆长寄是在回答方才在擂台上自己的话。他何尝不知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调笑,然而他还是这样认真地作答了。
“我想你。”骆长寄这些日子里想念他想得每个骨头缝都在叫嚣着疼痛,什么面子体面都不要了,只一个劲地将自己往对方怀里扒拉,丝毫未觉自己是在撒娇,“想你,每天都想。”
嵇阙被他这样死死缠抱着,骆长寄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良久后才听见他一声叹息。
“小念,你要我怎么办啊。”
骆长寄抽了抽鼻子,情不自禁地又抱紧了一点,却感到自己怀中这剧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一下。他立刻清醒过来,从嵇阙温暖还带些香气的怀中脱身,急切道:
“伤到何处了?给我看看!”
嵇阙道:“没什么事儿,军医一眨眼就治好了,哪能还送到你面前。”
骆长寄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皱着眉头就去扒拉他衣服。嵇阙无奈地将两只胳膊展开任由他动作,骆长寄最终在嵇阙肩膀上找到一处新添的伤口。
他方才一时忘形才会忘记,嵇阙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怎么可能不带伤,方才同迟孟二人打架时,他也注意到嵇阙偶尔会有皱眉的动作。
旁人看大约只会以为嵇阙在全副精力投入比试,但他却知道,当他和嵇阙独处一室,当他的手指游走过他的伤疤时,嵇阙哪怕不清醒也从没吭气,最多也就是像这样小小地皱一下眉。
嵇阙见骆长寄不吭声,叫他:“小念?”
骆长寄吁了口气,抬眼问:“覃阳告捷多久了?”
嵇阙还没开口,骆长寄又补了一句:“我会再跟你阮师兄写信确认,所以你不许扯谎。”
嵇阙挑了挑眉,心思被看穿后才说出实话:“五日前。”
骆长寄怔住了,半晌后难以置信地说:“覃阳到吴邶拢共就要三天路程,这还是日夜兼程地算。你刚告捷,不必写军报回去给嵇晔通告吗,那些老匹夫怎么办?”
嵇阙任他逼问,不一会儿竟歪过头闷笑两声。骆长寄觉得他没有当回事,皱起眉来:“你笑什么?”
嵇阙没憋住笑:“小念,你这是在恃宠而骄吗?”
骆长寄愣在当场,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这个词有朝一日竟会跟自己牵连到一起,顿感冤枉,不轻不重地推了嵇阙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