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费力地同手中那只母鸡搏斗着,头也不回地:“知道了知道了!”
神医将骆长寄拉到檐廊坐下,将他从头发丝到脚脖子统统打量了一遍,拍了拍他的背:“如何?全须全尾儿的吧?早跟你说了,南虞还是很值得亲自去一趟的!”
骆长寄听到全须全尾四个字嘴角抽了抽,无声地将上半身的衣物拉开,跟神医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神医探身过去咂嘴研究了一阵,从袍子的不知哪个口袋中掏出卷纱布,让骆长寄把手抬起来,一边缠一边道:
“小问题,我担保,七天不到就能好的连个豁口都看不见了,没事儿啊,出趟门带回点血刺呼啦的东西回来是咱阁里的传统。”
骆长寄哭笑不得地嗯了一声,将衣带捻紧后,道:“我有事要同你们商量。”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屠户好不容易才将鸡汤炖上,解开花围裙一屁股坐到檐廊下,眼瞅着丽娘对着骆长寄一张小脸又摸又掐,终于忍不住道:
“不是,你能放开人家了吗?我怎么没看出他哪儿瘦了?”
他话音刚落便成功接收到了丽娘一记恶狠狠的白眼,骆长寄无奈地任由丽娘揉搓,而苏晏林就是在这时绕过楼阁边种的一片清雅芬芳的玉兰向他们走来的。
骆长寄的猜测无疑十分准确,苏晏林并未像骆长寄那样遭到商岳派来的杀手的围追堵截,相比起腰间还包着纱布,脸颊上还有道咕嘟渗血的口子的骆长寄,一身干净青衣的苏晏林着实要体面得多。
苏晏林看见他时眨了眨眼,有礼地唤了一声:“骆先生。”
神医在骆长寄身后噗嗤一笑,骆长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神医咳了一声,笑着问:“苏公子今天身体感觉如何?腿还麻酥发痒吗?”
骆长寄将视线移向苏晏林那被长袍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腿,苏晏林道:“好多了,多谢。”
神医看上去得意洋洋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偏偏这时屠户欸了一声问道:“怎么就只有苏小哥,不是说此行还要将公主也带回来吗,怎么不见她人——唔唔唔!”
丽娘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呲着牙笑着朝骆长寄道:“小念你不是有事要同我们说吗?”
骆长寄看了一眼苏晏林,见他垂着眼睛神色并无明显变化,便轻咳一声道:
“没错,在南虞时手头没有情报网,许多事情都查不到,趁着这次回来,想让你们帮我查查北燕的国宗。”
“国宗?”神医皱了皱眉,“他们有什么动静?”
“这次派遣去南虞的北燕使团中就有国宗的人。”骆长寄道,“那人名为凌霄,在国宗排行第四。”
苏晏林闻言出乎意料地开口了:“嵇衍之让我查过,有些结论。”
几人围坐在书案前,有弟子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为他们上了清茶,还特意为神医上了一盘他喜爱的凉糕。
苏晏林啜了一口茶,大约很是满意,不苟言笑的神情都变得松散了许多。
骆长寄开门见山地问:“国宗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苏晏林道:“自北燕开国起便存在,至今有百年光阴,轮到本代宗主时,情况便有些不同。”
“莫非他们此前从不干政?”
苏晏林摇了摇头:“历代北燕帝王都乐于找国宗商议国事,前朝还有国宗替国君抉择下一任君主的先例,无甚稀奇。
“据说这一代国宗宗主性好雅致,令国宗上下以扶桑为标志,就连诸位弟子入了宗门后也都以花名代替原本名姓。”
骆长寄的头脑一下炸开,怪不得他总觉得田小思画在纸上给他看的花型十分眼熟,每年春山外的秋冬时节开得漫山遍野的,可不就是被国宗视为标志的扶桑?
正当他暗自懊悔自己的失误,屠户拍桌道:“什么雅致啊,这不就是把人都当青楼里的姑娘使唤了吗?”
“的确,使用这种方式命名宗中弟子并不像是一个国宗所为,更像是江湖门派所常用的办法。”骆长寄沉吟片刻道。
神医摸着下巴道:“有理,还好咱们漱锋阁自始至终就没这破规矩,要是有,樊腾从今日开始就该更名为食人草。”
屠户不乐意地啧了一声:“神神叨叨的臭大夫,我要是食人草,你就是那爱香的呛鼻子的栀子花,天天搔首弄姿不知道给谁看!”
丽娘在旁边也凑热闹,娇羞地捧着脸:“那我肯定就是那绯红的秋海棠了!喂,你们这几个老爷们儿可别不信!”
见屠户发出嘘声,她朝他龇了龇牙,不甘心地道:“我们泼香楼现在还有客人给我写酸诗呢,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娘风韵犹存!”
此话一出,就连苏晏林也难得地勾起了嘴角。骆长寄轻咳一声:“说回正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