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103)

作者:徐字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然而,想必他同时也十分清楚,若是他自己亲自将军器监的证人送往葳陵,无疑会加速他们的死亡,甚至会为自己惹上事端。

阮风疾的安危就等同于西境的安危,他自然不会选择亲自冒险,因此他才刻意在抚川停留,将证人移交给一个他极为信任的人,一个同他利害一致,并且哪怕是死在葳陵也绝不会投诚于幕后黑手的人!

而此人除了不顾自己身上的禁令执意赶往抚川的安澜君,别无他选!

他通身冰冷,骨子里因常年无所适从而养就的一身戾气不再被皮囊所禁锢,阮风疾虽同他隔着十几步距离,也不禁轻微地打了个寒战。

若说初见时骆长寄只不过是目光不善口吻阴阳怪气,那此时此刻的骆长寄眼中流露的便是彻头彻尾不加遮掩的恨意!

骆长寄嘴唇微张,无声地朝阮风疾短短地吐出几个字。

阮风疾双眸倏然瞪大。

骆长寄走进客栈的当下便用圆凳将门抵住将田小思关在了门外,含义不言而喻。田小思扒在门框上,但骆长寄将里头的人挡的严严实实,他压根什么都瞅不见。

田小思正焦灼地挠着小脑袋瓜寻思着该怎么钻进门,那扇老化的门便被砰地一声从里头打开。

还好田小思躲闪及时,他眼睁睁看着神仙哥哥面无表情走了出来,步履飞快到他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骆长寄漫无边际地在长街上行走,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行至何处,而是将全部的思绪放在了那些因几日前的自己没能看透的事实上。

若说整个事件是一把老化的门,纪明则便是那把解开迷雾的钥匙,因此嵇阙在走前的最后一日便将他推到了自己的手中。

冯韵台一个小小知县,又怎么敢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西境的货船上?其中势必有彭怀远的指示,彭怀远又一向为刘文山马首是瞻。那份可能藏在随军转运使身上的卷宗,那群必须被除掉的快班捕快和军器监的冶师……

良久后,骆长寄重重地靠在了河畔的一棵垂柳边,缓缓朝半空吐出一口长气,随后轻蔑地笑了一声,像是在笑话自己的蠢笨。

一大船重达千钧,由国之利器军器监亲自打造的火炮,盔甲,刀刃,若是都被倒卖去黑市,换来的白花花的银子,何愁填不上户部的亏空?

冯韵台同茕孑派同气连枝,自然能借茕孑派的手,行一切所不能之事。那位随军转运使大约在上船不久后便被茕孑派的弟子无情屠戮扔在船舱内,妄图以爆炸为名掩盖对方发现的事实。

他此前当真想岔了,所谓的文书大概根本不需要由捕班的人亲自毁掉,一场大火就足够烧得灰都不剩。

冯韵台利用捕班在货船转运的途中将货物掉包后又转手卖掉,行动如此熟稔,想必不会是头次。

在此之前,他们大约只是盯上了货船上的一些小件军资,谁知道胃口竟越来越大,直到引起了阮风疾的注意。

阮风疾此前提到同岭南总督季峤发信大约是真,但其中有几分试探便不得而知了。

至于嵇阙,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刘文山背地里的谋算的?是从货船爆炸时开始,还是…西境军器的第一次遗失的时候?而他又容忍了多久,纵容着刘文山没有限度的贪婪,直到演化到如今无法收场的地步?

骆长寄几乎无法再细想下去。

如果是如此,如果真的是如此……

他又为何要装作一无所知,又为何要在明知骆长寄为商恪谋事时,将骆长寄独自留在抚川?

田小思坐在骆长寄身边,小声地道:“哥哥…你别生气了,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别难过了好吗……”

骆长寄茫然地注视着田小思将他攥得发青的手指掰开,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用一只空余的手在田小思的头上摸了摸,轻声道:“我没事。”

田小思年纪小,发丝细软,骆长寄摸着他的发顶,手感就像在摸多年前在阆京徘徊的一只头顶黑毛四肢雪白的小狗。

他心中慢慢地滋生起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这真的是嵇阙第一次为了保邠州和阮家,甘愿身陷囹圄的吗?

*

当嵇阙收到周燮传来的加急信,得知谈壑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和阮风疾时,是一个漫长的夜。

阮风疾只有夜里才敢大胆地溜进客栈同他议事,恰巧那夜他也在嵇阙身边。

看到信时,他立即建议道:“你最好立刻启程往回赶,否则再迟一步等谈壑亲自带着禁军在长天门外堵你,证人就永远送不进王都了。”

嵇阙颔首后,一边将那封信在灯下点燃,一边淡淡地道:“我离开后,有些话需你替我代为跟小念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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