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陪我……”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它在这里不知度过多少岁月,时间磨去了他的神智,只有执念越发顽固。
韩江清仍然淡漠的看着它,好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只有一句话:
“送岳明归离开。”
血雾又收紧几分,一缕分身缠上纤长的脖颈,狠狠勒住,它在生气。
一个死不松口,一个无计可施,僵持之下,它终于松开了桎梏,焦躁的转着圈。韩江清捂着脖子喘息,见它如此,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导:
“嘉宁帝、晋阳王、东平王俱已身死,你却仍存于世。
你真正怨恨的,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吧,韩江静。”
血雾僵在原地,韩江清眸光一闪,继续冷言说道:
“你识人不清,被岳明允利用;心思愚善,替王孙南解蛊;你忘却家仇怨恨,助岳明允即位,又救下岳明归,惹他猜疑……
忙忙碌碌十五载却落得身首异处,将军府冤案就此沉寂,你最恨的不是他们,是你自己的愚蠢!”
似被说到痛处,血雾似开水般剧烈的沸腾起来,韩江清继续刺激它:
“既然如此,你因怨嗔、执念而生,何不自我了断,解你执念!?”
达到临界的血雾突然停止颤动,整个空间似毁灭前的宁静一般死寂凝滞,终于猛的炸开。天地倒悬,空间扭曲,韩江清随着这股冲击,向无边黑暗坠落……
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眼前所见都是模糊的色块,可手上温度却热的暖心。
耳边吵嚷一片,岳明归带着胡茬的脸映入眼帘。这些日子他絮絮叨叨的搅扰人,当真是让人不得安生,韩江清无力的吐出气音:
“能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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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晋阳赶回京城直至形势平定下来,岳明归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
只是悬的太久,让他时不时就要抽痛一下,无药可医,唯有阿清,能止他心疾。
可刚拔除噬魂蛊的韩江清只剩半条命被一根线吊着,躺在床上艰难的攀着那点生机,哪里顾得上救他。
岳明归只能每日趴在床边提心吊胆守着,抚着他的眉眼,握着他的手,搅扰他的清静,叫他在无边死寂里也要气的起身打岳明归。
只要能醒,打死都行,岳明归想。
许是王孙南死前因为那点毫末心思留下的药,又或是岳明归一刻不停的扰闹,韩江清终于醒了,只是看见岳明归第一句话就是:
“能打吗?”
波涛翻涌,弯月溺于江。无边巨浪轰然砸下,岳明归红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嘶哑的声音才轻飘飘落在韩江清耳边,只是进了心里后沉甸甸的。
“你舍得吗……我心疼,疼的快要死了。”
岳明归揪着心口的衣服,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眼前泛起黑雾,岳明归想:我真的要疼死了。
又过半月,两人才先后被允许从床上下来走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过了七月,岳明归是怎么拖也拖延不下去了。
刘刃说岳明玉被困于宫中半生,要带着她出去走走,而岳明瑾的情况却不太好。
不足之症是先天所成,即使用了从皇帝身上吸食生机破体而出的噬魂蛊也凶险万分,不过他没有拒绝,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最终,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了七月初七。
眼看着日子将近,自己却被困在宫里,这帮大臣真是……烦死人了!岳明归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愤怒的敲桌:我要看师兄!不要看这堆东西!
又过半月,幸运的是岳明瑾挺过来了,看着他不显血色的脸和没有气力的手脚,岳明归有些着急,这样子能不能赶上登基大典啊?
岳明归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对那位子没什么想法。只是礼法使然,岳明玉志不在此;岳明瑾又生死未定。如今刚刚平息动乱,自己定然不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夜里月凉如水,快要累瘫了的岳明归终于可以吊着咯吱作响的老胳膊老腿休息了。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岳明归觉得自己半日不见韩江清就好像隔了好几年没见,心落不到实处,实在是被韩江清吓出来的后遗症。
于是,他拎出来原本在青风阁附近藏着的一壶春日醉,那是去年夏天去踩点时发现的。怀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岳明归拎着这壶酒溜溜达达的就去找他师兄去了。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岳明归哼哼着不知名的欢脱小调,背后要是有尾巴怕是要晃的起飞。
“师兄~阿——清……”
只是,刚走进寝殿,岳明归顿时呆住,鼻子一热。他懵懵的抬手捂眼睛转身就走,结果手忙脚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鼻血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