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归刚从嘉宁帝的帐篷里出来,看着不远处的一顶帐篷,那是卫骐的。自从卫札死后,大理寺几次拜访,明里暗里都注意着,他也就低调许多,很少在人前露面。
岳明归无声嗤笑,似一只大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便觉一道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自己身上。
是须卜各,虬结的肌肉束于一身胡服之下,腰侧一柄弯刀,微微出鞘,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威胁?呵。
岳明归移开目光,没有任何反应,散漫踱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被无视的须卜各立于原地,阴狠的盯着那随风微微摇晃的帐篷,半晌才转身离开。
鼓声响起,号角长鸣。
须卜各嘶声大吼一声,携着众多武士合围,持弓追向前方奔跑跳跃的牛羊兔鹿。
眼见着前方的野牛进入射程,须卜各弯弓搭箭,手臂较力,箭矢携着疾风正中牛颈。野牛发了狂一样蹿蹦起来横冲直撞,须卜各驱马上前,收了弓弦,俯身反手就是一刀,寒芒一现,野牛跌倒在地,溅起一地泥水。
身边的匈奴武士发出一阵欢呼声,拉弓挽箭冲向惊恐逃窜的猎物,一时间欢呼、嘶吼、战马啼鸣、动物鸣叫声在丛林里交叠。
载着大堆猎物,须卜各满载而归,他离开席位,走到了看台边,注视着远方密林山丘若有所思。
岳明归一向坚持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端着糕点果干塌上一躺,不去费力狩猎弄得一身土。韩山持着腰牌进来,附在岳明归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又从怀里拿出包着两根干枯草叶的纸包……
狩猎结束,休整一晚。演武场上匈奴自然提出了比武切磋。
岳明归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看台,再次回去时,比武已至热境,喊声四起,须卜各已经上台了。
可接连几位武将上台不过半柱香便都落败。
“如今的兵营真是……越发落败。”
岳明归暗叹一句,难怪对匈奴屡次骚扰边境隐忍不发。军国大事,可如今大雍的军营派系林立,只顾着权利平衡,腐烂自根茎上生,哪里还顾得上边境。
台上须卜各持刀而立,已无人再上台应战。他半露胸膛臂膀,仰天嘶吼一声,转身看着岳明归的方向,面无表情,但杀意明显。
底下有匈奴使臣见状高声喊喝:
“可还有哪位将军愿意上台一试啊!?”
底下寂静无声,许是被须卜各镇住了。他是真正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猛将,只萦绕周身的杀气便是这散漫军营中的小将不能比拟的。
浅色幽深的瞳孔瞥着人群,依旧无人应战,须卜各嗤笑一声,单手一横,便要下台饮那得胜酒。此时,却听得人群中晃悠悠懒洋洋传来一句:
“慢着。”
须卜各脚步一顿,脸上横肉一扯,露出点狞笑来,刀疤也随着扭曲一瞬,仿佛活了过来。他回身注视着缓步登台一身长袍的岳明归,哪里有半分比试的姿态。
“我知道你,韩璋的徒弟,只不知你的功夫是否和你的嘴一样厉害。”
须卜各迈开步伐,单手将刀背于腰后,比武收刃,这是看不起他,意思岳明归还不配让他出刀。
“中原软弱,自取灭亡。
终有一日会成为一十六部的草场,任马群肆意奔腾。”
须卜各的目光攫住岳明归,沉声道。
他知道岳明归,知道他是韩璋的徒弟,但是沉迷酒色之徒。十二年前他跟随左贤王征战,曾见过那个男人,脸上这道疤,就是他留下的耻辱。如今,他的徒弟既在,便将当年的债一起偿还。
他注视着双手背立的岳明归,迅速靠近手握成拳,狠狠砸下,拳风带着呼呼的利响直奔岳明归太阳穴而去。
他快,岳明归更快,折扇开合带着巧劲点在须卜各手腕关节处腕抹,却有铮然声响。须卜各横劈砍在折扇上,岳明归借力一点,向一旁退去。
十二年前,韩璋于云中战死之事,岳明归一直在查。年幼之时势力单薄,只能听些小道消息。羽翼渐丰后,他游走花丛沉迷酒色,暗中一直调查当年旧事,自然查到当年跟随左贤王的须卜各。
他自幼修习弯刀,力气极大,刀势开合,极注重力量。然而云中之战他脸上留下这道疤后,便转换刀法,寻求力量与速度的结合,研究更精更快的招式。
如今即使未持弯刀,拳风密集,也教人难以招架,面对须卜各的步步紧逼,岳明归只得竭力躲闪。
嘉宁帝坐于台上,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艰难应对,险象环生,手指不自觉捏住了茶杯。
他是宠爱岳明归姐弟的,这一点天下皆知,从他们一出生起便要什么给什么,从无责骂,闯了祸背了骂名都无所谓。可今日一众将领缺席,到场的俱非敌手,竟要岳明归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