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忍不住尖利起来,看着韩江清惨白的脸色,江饶脸色也难看的紧,手指颤了颤,还是侧身绕过韩江清,推门出去。
话音在耳边层层叠叠的炸开,不知道为什么,韩江清觉得疼痛难忍。心腑间像滚了开水,每一寸血肉都在无声的沸腾,所有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叫嚣着要冲出屏障,却被业火炙烤,焚烧成一片虚无。
什么叫“因我而死”?我做了什么?好疼,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一样,细看过去,却只有一片荒芜。
心情激荡,是谁在哭泣?
总归不是他,他已经流干了泪水。活着不需要无用的累赘。实力碾压一切,既然无人在意,何必袒露内里的伤口?
两个灵魂在撕扯,无声的交锋,在海浪中角逐。
巨浪涌起,砸在空荡荡的滩上,韩江清在一片空白中妄图寻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沧海桑田,海浪退却,荒原枯寂,疼痛再次袭来,消磨他的神智。
青筋崩起,膝盖泛软,韩江清再忍不住,跪倒在地,蜷缩起身子,手指死死攥着心口衣襟,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第5章 王孙南
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春雨隔夜而至,淅淅沥沥,在烟雨空濛中晕染一副春日笔墨。
卫札之死在各方作用下传开,因着死者的身份问题和特殊死因,大理寺一力承办。
但外界的消息纷纷扰扰,也传不进韩江清耳中,此时的他沉浸在迷蒙的梦境中,恍然如真,又如梦似幻。
“知明法师。”
牵着青衣稚童的温婉女子躬身行礼,对面的女尼也行了个合十礼。
少年漆黑的眼眸如山泉般淡然沉静,知明法师让他近前,仔细审视一番后垂眸敛眉,慈悲哀叹一声。
“一切万法,皆由心起;人心妄动,红尘劫起。此子,命中有劫——”
视线一转
“静儿!”
举起的利刃划过天际,溅起一片温热的红,夜里的一轮弯幻作血月,箭雨如荧惑之石急掠天际,破开所有温暖幻想,徒留满地腥红。
倒在地上的女子艰难的翕合着嘴唇,掌心下的伤口灼人,烫的他心中滴血,难以名状的痛苦在四肢百骸里冲撞,却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母亲!”
一滴清泪划落,消失在发间,只留下一行湿痕。
韩江清猛地睁眼,只觉得心腑间还残余着悸痛,身上满是冷汗。他坐起身咳了起来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感觉脸颊微凉,他迟钝的抬手擦拭,才察觉到自己在流泪。他看着指尖,静静体会身体里苦涩攀附入骨的滋味。
“醒了?你昏了两个时辰。”
女声粗粝,像指甲刮墙,嘶哑又刺耳,应当是伤了嗓子。
头戴帷帽、腰悬铜铃的王孙南伸手去抓韩江清的手腕,蹭到水渍时,在帷帽下皱起了眉,捏着他手腕的手也用了些力气。
“你梦见以前的事了?”
韩江清手指附上胸口,感受掌下心脏残余的悸动,空洞的伤痛没有实处,他缓缓摇头。
“记不清了。”
嗓子干涩,声音嘶哑,韩江清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激动,淤积于心,吐出来就好了。”
幂篱遮挡下,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的动了动,略显怪异。又等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道。扣进韩江清手腕的指尖松开,留下三个弯曲的印痕。
“你的脸?”
韩江清嗓子干涩,撑起身子下床倒了杯茶润了润,示意王孙南头上的幕篱。
“我用了药,最近不便见人,若非察觉到你体内有变,我也不会过来。”
王孙南说到这又觉得烦躁,神经质的想挠头,可抬起的手触到幕篱又负气的放下。心里的燥郁难以发泄,她抬头盯着韩江清。
“把衣服脱了——”
“我就是一时气愤,说了他两句,怎么就!?”
胡烈沉默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阿赛看着密室内走来走去不停念叨的江饶,觉得自己都眼花到看见残影了,他头疼的揉了揉眼睛,哀嚎道:
“您坐下歇息会吧,我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后悔又疑惑的江饶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
韩江清吐血昏迷可吓坏了两人,阿赛刚将人送进房间没多久,就来了个头戴帷帽遮的严严实实的女人说可以治他。
担心人多眼杂,阿赛又将两人送进了这密室,还没出去,就被俩人摁了下来,逼着他交代情况。
阿赛是十年前被韩江清买下的,零陵闹灾,他被婶婶绑了,在街上看着人群来来往往,抬眼正和一双死寂寒凉的眼睛对上。
明明看起来没比自己大多少,但那双眼睛却好像活了几十年。他不顾身旁黑衣女子难看的脸色,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后来他知道,那个看起来很累很难过的哥哥姓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