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一个答案, 可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他回答了问题, 解释了原因, 心里却始终有块石头压着, 沉甸甸的, 喘不过气。
长睫轻垂,眼下阴影更重, 淡粉的唇翕张,却只有竹叶沙沙轻响在风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着, 也煎熬着。
在他声音又响之时,她还以为会松一口气。
可他音色沉沉, 又轻又淡地说:“这段时间给钟小姐添麻烦了。”
他起身,转向暮色。
她现在也许很乱,可他只会比她更乱。
是偶然又奇妙的开始,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因为一时兴起走错一步,往后的每一步便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也许这时候结束这场闹剧正正好,还没有很重的心理负担,事情也还在可以挽回的地步。
可他,开不了口。
他清楚看见了钟令那双黯然的眸,很像接到晏明逸电话的那一晚,眸中满是生理性的排斥。
排斥他蓄意接近,排斥他别有用心。
那夜被她热情回吻,他以为她也动了情,哪怕这份情还很轻,他至少有开口陈述真相的勇气。
可她对自己仅仅是玩乐之兴。
于她而言,“檀舟”这两个字并没有不可替代性。
漂亮的皮囊有太多,她若是高兴,换一个人陪在她身边轻而易举。
他讲事实与真情,她说玩乐与兴致。
事实几分真?感情又能有多深?
听了,她只会泯然一笑,再给檀舟这两个字贴上和晏明逸一样的垃圾标签,掸尘似的扔进记忆最深处,再也不愿意想起来。
这样的结局,他已经预见到。
他不想要。
人去亭空,只剩孤零零一盏宫灯摇曳。
情绪被冷风吹散,冷静了,钟令才逐渐恢复思考。
她已经先入为主觉得檀舟别有用心,那他今晚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真正满意。
她清楚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既要他有所求,又要他除了自己别无所求。
她好像也不太看得懂自己。
-
珠宝展在即,钟令工作忙碌。
展厅的事情忙完了,她还有精力去马场和球场,唯独茶坊那边,她已经三天没去了。
第一天是杨婉之来茶坊等她,她不想见就没去。
第二天是秦成文带着朋友来喝茶,她也没去。
昨天没有人是她不想见的,当然,也没有人是她想见的。
今天挂电话之前,汪经理提了一句青玉台,她知道,场地已经清理好了,但没有人来。
天冷了,她也不爱往那冷清处跑,趁着夕阳还暖,她选择回家。
傍晚到家云姨正在整理她的书房,听她上楼,云姨探出头来问她:“依依,你桌上那些画笺需要收起来吗?”
书桌上的画笺已经摆了好几天了,云姨第一次见的时候画上的水彩还没干透,怕碰坏了,她便没动。
一晃四五天过去,水彩倒是干透了,这画笺上的图案仍未完成。
她拿不准钟令还要不要继续画,正好她回来,便多问了一句。
只是这一问,似乎勾起了眼前人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她神色微顿,想了想说:“扔了吧。”
“扔了?”
云姨怕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一遍。
眼前人清眸微垂,很轻地说:“嗯,扔了。”
他不来,她留着这些画笺也没什么用。
不如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临睡前,她问云姨床头的褪黑素怎么不见了。
云姨不情不愿拿出来,很是担忧地问:“依依,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怎么会睡不好?是不是有心事?”
她条件反射摇头,随口解释:“可能是第一次办展,压力有点大吧。”
云姨看着钟令长大,真话假话搪塞话她一听就能分辨,接连好几天没去茶坊,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云姨端来热水放她床头,眼见她吞下褪黑素才试探着问:“这几天怎么不见小舟来家里?”
“他......”
钟令一时语塞,又忽地垂眼轻笑:“人家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
云姨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点点头肯定:“也对,年轻人是该好好工作。”
门关上,钟令的心思又重许多。
他哪还有工作?
那晚替他接电话,她清楚听到了向思筠说要辞退他。
明明丢掉工作并不是好事,她那时候又为什么会觉得轻松?
是占有欲在作祟吗?
希望他远离夜店,也远离别的女人?
她唇角微弯,笑自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