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托雷永远也不会知道。
“什么?!已经开庭了,你还派了皇室的代言人去坐镇?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大公风风火火地冲进托雷的书房,怒气冲冲地发问。
“我去哪告诉您,您可是天天在寝殿玩得不亦乐乎,谁敢进去?”托雷把玩着手上的木雕,眼睛也不抬一下。身后的弄臣俱是把头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忙不迭地离开这里。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大公酱紫的脸色才微微好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给已经登基的儿子一点面子:“我说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您说我怎么从长计议?”托雷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陌生人一般:“这件事情闹了这么久,牵扯这么大,艾姆霍兹把我架在火上烤,我难道能装不知道,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吗?您从来不体谅我,我也进退两难……”大公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气势低了不少,他看着托雷消瘦憔悴的面容,也有些心虚理亏,只能痛惜地摇摇头:“你抓的那些人,有不少是我们家的家臣,你这样,是自断手臂啊!”
“那种吃里扒外,贪得无厌的手臂,我才不要!”托雷皱着眉头反驳道。
“胡闹!”大公愤怒地喝道,“你现在刚刚上位,根基不稳,有得是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不就是一些权一些钱,给就是了,若是实在心里气不过,大不了日后他们的利用价值没了,杀了便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父亲!”托雷突然打断大公的话,脸上的愠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味:“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能?您现在不论和我吵多久,就算您吵赢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从您想做摄政王把权力交到我手里的那天起,就应该有被掌心的小鸟啄瞎眼睛的觉悟……”
大公愣在那里,托雷心中充满着扭曲的报复的快意,狞笑着凑到大公耳边:“我看您呀,脑子真的是被男人给……”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一下失了平衡,撞在一旁展示雕像上——雕刻着他登基大典那天的模样,一声轰响,他随着石膏像一起砸在地上,磕破的脑袋上向下滴着血。
“看来我真的错了……”大公握着拳头,上面也擦破了一层皮,冷淡又鄙夷地看着地上一脸震惊的托雷,“姐姐说得对,你可能真的不适合做王……”
大公捡起地上还算完整的雕像头部,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指划过雕像的面容,手感如同孩童时期的托雷的光滑圆润的脸。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托雷被戳到了痛点,咬牙切齿地说道,和大公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眼眸里全是仇恨与怨毒。
大公没有说话,只是高高地举起石膏头,用力向地上砸去,石块飞溅。
托雷慌乱地用手挡住脸,再睁眼时,大公已经走到了门口处,红衣服的伊格听到声音,正紧张地赶了过来。
“陛下……”伊格将托雷从狼藉之中拉起来。
托雷浑身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他闷不吭声地掸干净身上的脏污,快步向门外走去。
伊格紧紧跟在身后,突然,托雷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自己忠心的情报处长,眼眶通红,神情屈辱:燕姗亭
“我真的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是。”伊格心领神会,单膝跪下去。“属下这就去办。”
面对比自己还小的皇帝时,这个在官员眼中可怕无比的男人总是展露着自己柔顺的一面。
当年他被家族牵连获罪,罚为奴隶,肩膀上被烙下紫荆花印,在造船厂中干着苦力。
又一次从海底取回损坏的零件,他猛地钻出水面,正要大吸一口氧气,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
伊格吓了一跳,又潜回水中,只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年仅十二岁的托雷已经贵气逼人,伊格既不敢冒犯他,又不敢贸然逃开。
“你就是因泰勒斯家的长子伊格吗?”托雷胆子很大,直接脱掉鞋袜坐在岸边,脚泡进水里。
十六岁的伊格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托雷笑了起来:“我是托雷王子,是女王的侄子,大公的儿子,未来大英的皇帝。”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水中的脚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整个人都被拖入水中。
托雷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吐出一串气泡,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慌乱地揽住伊格的脖子。
伊格咬着牙,看着脸色痛苦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其实他从见到托雷的第一眼就猜到这双浅灰色的眼睛多半来自他憎恶的皇室。之所以一直不动手,还是害怕搞错,没想到托雷却先一步坦白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