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见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忍不住哭,又怕自己哭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就一个人跑到门外哭,哭完洗净脸擦干泪再进门来,问他要不要喝水。
哪怕偶尔也会被他看出端倪,章陌生抓住我的手指,说:“不疼,我一点都不疼。”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又忍不住要哭了。
章陌生明明就是撒谎,方才换药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额头上都是冷汗,指尖抓在被单上忍得艰难,嘴唇上留下一道道咬痕。
有力气说话后,他还打趣我说:“现在看见我受伤知道心疼了?”
“你知道去年我听说你的死讯的时候,真是连跟你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李虎在你的坟前拦着我,我就一头撞上去跟你殉情了……”
我忍不住小声反驳:“骗人。”
章陌生急了:“我哪里骗人了,我当时头发都白了许多!嘶嘶!”
他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倒吸冷气。
我按住他试图乱动的手:“别碰伤口。”
“虎哥可跟我说了,他在墓地里把你揍了一顿,你爬着找我的坟头,找了半天还没找到。”
我可记仇了,当时听了就拍手称打得好。
章陌生气哼哼地道:“你怎么这么无情……”
“你要这么说,我可走了,下午的通告我是请了假的。”我作势起身要走。
这事我早上就跟他提过了,《残妖》开播,反响良好,片方希望我跟男女主多互动互动,被我婉拒了。
靠着角色红利,我也算是小火了一把,陆续有了代言,就忙起来。
章陌生倒是闲了,公司撒手不管说要做甩手掌柜给老爷子增添点晚年乐趣。
除了坐着就只能趴在病床上,姿势有限,他让助理送来了一个自动平板支架放《残妖》,看完了《残妖》竟然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追剧,各种狗血偶像剧包揽其中,自己看还不过瘾,要边吐槽边给我发微信。
评论说这个霸总演得不真实,那个霸总演得太油腻。
没见过看剧还自我带入的,真是墙都不服就服他。
见我已经推开了门,章陌生急了,忙叫住我:
“别!”
说完一个字,他接着又开始咿呀地叫疼。
他演得太像,我手快脑子一步按了铃,替他叫护士。
章陌生无奈:“十四,你回来吧,别走好不好?”
我装作难哄的样子站在门口。
章陌生看着我,他动弹不得,只能用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博取我的怜悯和同情。
我从未见他这样,两条眉毛和眼角都耷拉下来,好战冷漠的公鸡像个呜呜叫的软软小狗,我的心一塌糊涂,立刻就举手投降。
·
一直住了两个多月的院,章陌生才被正式批准出院。
这期间,没少折腾,他坚决不肯请护工,吃喝拉撒要我一个人伺候,尤其每次上厕所,以自己站不稳没力气的理由诓骗我陪他进洗手间看他遛鸟。
更不必说洗澡这个世纪难题。
背上的伤口一直涂着药,碰不得,他偏偏又是个洁癖,每次都是他直挺挺站着,我端一盆热水拿毛巾给他一点点擦拭。
章陌生憋着点不要脸的心思,天天想着擦枪走火,我就拿水龙头的冷水往毛巾上一灌,给他身上降降火。
一来二去,他也只好干瞪眼看着欲望不纾。
我给他念遗嘱:“医生说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绝对不可以剧烈运动。”
“用嘴……用手也行……”他给我眼神暗示。
我啐他一口:“你是有多饥渴?这是在医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回家可以对吗?”章陌生当时就决定要出院,“我要回家。”
我坚决反对:“不行,你还没康复,每天都要换药。”
章陌生像个撒泼的小孩一样叫唤:“我不管我就要回家,你可以给我换药,我在医院快憋死了,再住下去我就要抑郁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昨天可还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从家里煲汤带来一勺一勺喂给他,章陌生心满意足说:“生病真好,住在医院比在家里幸福多了……”
我还打了一下他的臭嘴,让他赶紧呸呸呸,谁家好人一年到头整天生病住院。
章陌生自己打自己的脸,讷讷道:“你别生气,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听我的话就在医院老实住着。”
“你每天两头跑太累了,连个觉都睡不好,我看了心疼,咱们回家吧。”
他继续试图劝说我。
我冷笑:“跟你挤了两个多月的病床了,现在说这些?”
VIP病房除了一张病床还有一张小沙发,我原先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就睡在他床边的沙发上,章陌生刚住院时天天半夜哎呦哎呦叫唤喊疼,让我握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