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特地等候阿颜。”
“……等我?”沈颜警惕地看向他。
那人颔首,表情玩味,笃定道:“阿颜……似乎认得我。”
沈颜心下咯噔一声,谁会和敌国太子有什么纠葛,被人知道了,不得是杀身之祸。
“隔墙有耳,殿下慎言。我一介娼妓,岂能与尔等大人物相识?”
那人含笑不语。
沈颜下意识往后张望了两眼,见一片寂静,稍安了心,压低声音,挑起好看的眉,略带威胁道:“晋国欲灭西凉多年,仇恨早已不共戴天。而今十万凌家精锐全军覆没,殿下被掳为质,头悬利刃,举步维艰,不夹着尾巴做人,反倒敢擅闯国师府,不怕招来无端猜忌吗?”
那人似乎很诧异——他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随后很坦然地吐出个“怕。”字。
“……”
就这么承认了?倒是把沈颜堵住了,堂堂太子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只好干咳一声,“那还不速速离去,国师府守卫森严,若再耽搁下去,你我都别想出这个门!”
但那人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
沈颜静了一会,而后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只见一片落叶擦过他脸侧,他僵硬地偏过头去看,已经半截叶片嵌入粗木之中。
他咽了咽口水:“殿下什么意思?”
那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像是猛兽逗弄盘中的猎物,不疾不徐,弄得他十分忐忑,额上都生了薄薄汗意。
那人才放过了他,问道:“顾家军战曲向来只有军中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
“我没……”
沈颜刚想狡辩两句,便被他漠然一撇,焉了气,还是老实回答,万一被当成奸细,那才叫真叫冤枉。
“家父是顾家军小喽啰。”至于什么喽啰,他那么小,哪里记得。
“哦?”那人面上存疑,又问:“那你因何在此?”
“家父从军,多年音讯全无,我娘担心,便带着我一路往西凉寻人。谁知突遇歹人,见我貌美,便拐来青楼卖了。”
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颜思及往日,多少不悦,翻了个白眼道:“怎样太子殿下,还需我交待何事吗?”
那人不语,只莫名地看着他,眼神多了许多说不明的东西,“你当真是顾家军军属?”
弄得谁愿意是一样。
有父好比无父,带来全是祸害。
沈颜忍不住怨道:“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倘使今日我不是念及殿下乃顾将军亲侄,亦是家父守护之人,在瑶台赞声‘殿下妙曲’,只怕日后国师府专属乐伎,非殿下莫属了。”
沈颜故意放慢了语调,“又或是眼下大喊一声‘刺客’……”
剩下的话就不必再言了,沈颜抬眸直视他,却见那人眼神空远,若有所思,随后竟伸手,用指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眉心红痣,轻轻呢喃了一声,“阿颜……”
好嘛,也是个色胚子!
但他不敢动,硬是忍了半天,直到他收回了手,才站直了身形,正了下衣冠,“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疾步往前,从那人身边擦肩过,恨不能早点离开这个人面兽心之辈,谁知却被抓住了手腕。
沈颜无奈转身,“殿下这又是怎么了?”
那夜疏影横斜,花径暗香浮动。
沈颜从未想过,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一掸膝下粗麻布衣,径直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拱手作揖,掷地有声道:
“晋国太子凌樾,恳请公子一救。”
第5章 别无选择
沈颜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堂堂晋国太子,求他一个春风楼的清倌相救,是自己听错了吗?还是太子被掳来敌国,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疯?
不过,欢场的人,说话不会太直接,他婉转欠身,“奴只是一个卑贱娼妓,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太子殿下。”
凌樾却仍是跪着不起,神色坚定,似乎非要他答应为止。
沈颜自幼吃惯了苦头,也见惯了贪慕他皮肉的谄媚之人。照说也算是冷心冷清,却不知为何,一见他便生了几分不忍。好似亲眼一株傲骨红梅,被寒风酷雪,压断了筋骨……
“殿下身份尊贵,自有贵人相助,何必病急乱投医。”沈颜叹了口气,上前扶他,“殿下莫要再折煞我了,快些走吧……西凉最怕就是细作,今日是我在此,守卫不敢扰了国师兴致,否则你我早被抓起来挂在城墙上,做威慑敌国的干尸一副了。”
“不要怕。”
沈颜一愣,他何时怕了?
凌樾眯眼,似下了什么决心。借沈颜搀扶之力起身,一个回旋,猛地捂住他的嘴,有力的手臂揽过他的腰,携他一道凌空而起,踏壁飞檐,似水蛇般在夜色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