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师恩典。”
“仙人自要配仙境,阿颜毋需与我言谢。”车马停在府前,国师将沈颜从车里抱了下来,一晃一晃,沈颜身上淡淡的雪松沉香荡开在空气中,国师低头,着迷的轻嗅,美人香骨。
一直到府内铺有御赐的兔毛长毯,才让他踩在自己膝上,脱了靴,替他在脚踝系上了一只铃铛,才让他赤足走了下来。
沈颜说:“铃铛太吵,会影响曲乐。”
国师却伸出食指抵上他的唇,轻飘飘一句,“阿颜不动便好了。”
动了,会怎么样呢?
沈颜不知道,他只知道烟花巷里出来的人,可以嚣张跋扈,可以放荡贪财,但绝不可以爱上一个人。
国师见他些许走神,以为他哪儿不高兴了,便又道:“阿颜你放心,待你十三岁生辰后,我定赎你出来。”
为何不现在赎呢?
脚下铃铛徐徐,沈颜不会不识趣,只抬眸一笑,仿若能蛊惑人心般道:“一言为定。”
“总算见阿颜笑了。”国师受到了鼓舞,继续心潮澎湃道:“今日除却瑶台,我还为阿颜备了另一份大礼。”
“何物?”沈颜问。
“你且去了便知。”国师大笑。
瑶台建得穷奢极欲,恨不能将天底下所有珠宝玉石都镶嵌进去,毫无一丝美感,中间一个硕大的莲花台,莲子都是拳头大的和田玉,只让人觉得坐上去都生疼。
沈颜心生绝望,正欲抱琴上去,却见蚕丝白缎一层一层的落下,将瑶台遮得若隐若现,平添几分仙气。
他诧异望向国师,对方却说:“平日都是你来弹琴唱曲,今日不如坐下品听一二。”
沈颜从善如流,乐得不用卖艺受苦,坐在国师身侧,以手掩袖,露出雪白皓腕。复又缓缓往红泥小盅里放入一枚火种,再将夜光琼酿搁上,小火慢煨,最后投入两个青梅,宜人香气幽然升起……
“铮——”一声急促弦音激破天地,沈颜蓦然抬头,这是……
国师见他吃惊神情愉悦不已,为他斟上一杯酒,“高兴吗?”
“这是晋国战曲……”沈颜怔怔道。
国师牵过他的羊脂玉般滑嫩的玉手轻抚,他都浑然未觉,只一心凝听那人弦乐,轻松时,是故国安稳的涓涓溪流;激亢时,是战场上兵刃相接的刀光血影;苍凉时,是塞外张扬的朔风吹雪……
国师见状,隐晦地勾了下他手心,“我知你九岁便从晋国卖到西凉,时常偷弹故曲,今日便特地请了晋国太子来,亲自为你弹奏,以解你思乡之情。”
晋国太子,顾家军……
沈颜失态站起,打翻了酒盏。
此时,清风吹起,白纱翻袂,露出瑶台之上坚毅如青松般的少年。
“阿颜,你怎么了?”国师见桌面狼藉,心有不悦。
沈颜这才回过神来,直说这故曲扭扭捏捏难听至极,不如西凉辽阔大气,便挽着国师央求,要换一处饮酒。
国师少见他这副娇气嗔态,早已被勾了魂去,自是无一不从,下令把这劳什子晋国太子赶了下去,携美人别去。
沈颜松了口气,走时回望一眼瑶台,正与那人锐利眸光对了正着。
他一直看着我做甚……
沈颜匆忙转身,只觉心跳如鼓,慌乱不止。
夜半三巡,国师饮得酣然,看着沈颜的眼神也越发放肆起来,他寻找内急借口离开酒席,下意识绕着后院蹉跎,出来不久还好,时间一长,便觉得阴森起来,只觉得身边林园,处处藏着恶鬼,不禁汗毛倒立……
但若要他回去,那更是容易清白不在。
真是前有恶虎,后有追兵,命苦至极!
正值惊恐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呼唤……
“阿颜……”他的心跳都停止了。
不能回头!
回头火就灭了!
虽然这日子无甚好过,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阿颜……”他感觉到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完了,火灭了……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全力一搏,拔腿就跑。
谁知那鬼纹丝不动,反而一只铁臂勾住他的腰,让他寸步动弹不得,还不知往足上铃铛处动了什么手脚,竟也不响了。
……他吓得不敢呼吸,用手紧紧捂住双眼,就算被恶鬼分食,他也不要活活被吓死!
而那鬼偏不放过他,捏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
时间过了很久,又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才听见一声轻笑。
“你眉心果真有一颗痣。”
他瞬间睁眼,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是你。”
那人笑道:“胆子好小。”
沈颜被人见了窘态,面上薄红,但仍是疑惑道:“国师府不留外客,你怎还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