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樾不会还没等自己复仇就死了吧。
容云瑾盛汤的匙羹突然打碎在地。
她明明拿得好好地,她从未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容云瑾忙对凌樾行礼道:“妾身失仪。”
凌樾看也没看,奏折倒是翻过了三四页,“无妨,退下吧。”
容云瑾指节发白,耳聪目明的宫人已经递上了新的汤勺。
容云瑾接过,盛了一碗清甜热腾的汤水,柔声劝道:“圣上重伤未愈,连日来案牍劳形,总要食滋阴润补之物,才好弥补这些时日的气血亏损。”
“不必了。”凌樾换了第三本奏折。
真是佛都有火。
沈颜看着这样的容云瑾,就想起从前的自己。
他暗骂自己识人不清,你看看他连为他生儿育女的发妻,都这般凉薄德行,杀了你这个败坏名声的隐患,也是理所应当!
容云瑾放下了药膳,拿着巾帕将案台擦了擦,转身欲走,又停下,手将巾帕攥得变形。
她说:“斯人已逝,圣上再过伤痛,也应当保重龙体。”
沈颜以为凌樾不会理。但凌樾放下了奏折,“朕说过,不准你提他。”
容云瑾:“没有妾身,也有其他人。圣上将怨气全洒在妾身一人身上,未免太不公平。”
凌樾:“你逾矩了。”
宫人识趣离去。
凌樾抬起剑眉,“当年你非嫡女,容家欲将你远嫁塞北,你不愿意去蛮荒,伺机推朕落崖。”
容云瑾脸色大变,“妾身没有……”
凌樾冷笑:“你当朕不知道?冬狩遇刺栽害二皇子,本就是朕一手布局,怎会突生异变?你当感激朕,若不是朕及时示意暗卫,你早已是刀下亡魂。”
那时天寒地冻,陪他征战沙场的马冷得异常,他一摸便觉得不对劲,心下设防,却也没带着去看医官,反而骑着这匹他最宠爱的战马,参与了冬狩之争。
他故意追着一只鹿到偏僻之处,等待林中伺机埋伏之人,他的马失控了,发狂乱奔,他只好痛斩爱马,摔得肋骨断了两根。
正此时林中数十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死士将他围了起来。
浴血厮杀,他狼狈的节节败退,直至断崖边上,垂危之际,他翻身向断崖跳下,露出残忍的笑容。
林中暗卫见状,知时机已到,拉起了一张满是尖刀带毒的弥天大网,将众死士困了起来。
所有人见事情败露,吞药身亡。
本因没有把柄,只有一人对断崖悬挂的凌樾点了点头,腰间挂着东宫的令牌,身份却是对二皇子积怨已久的奴仆。
所有事情都按着凌樾策划的完美进行,凌樾正双手撑着崖壁爬起来,刚露出上半身,胸口便中了一支羽箭,痛得失去力气,但他还是牢牢抓住了凸起的岩石和树枝,他知道只要撑过这几秒钟,就会有暗卫来救他,难道二皇子还有后手不成?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一件紫衣向他奔来,原来如此,于是朝林中暗卫比了个“撤退”的手势。
不能功亏一篑。
那女子演得真好,明明是她放得冷箭,却哭得好似末日到来,还用紫色发带将两人的手死死的绑在一起,说什么妾身绝不独活。
浓郁的玉兰香熏的他头更晕了,闹哄哄的人群也迟迟赶到了,将他解救下来。
他终于力竭,昏迷过去。
糟了,忘记给阿颜留个口信。
“圣上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娶妾身……”容云瑾怔忪。
“你很聪明。”凌樾揉了揉眉心,“朕确实需要容家相助,彼时已经没得选择,而你是最懂事的一个。”
懂事,又是懂事。
容云瑾咬破了内唇。
“你提的约法三章,甚合朕意。”凌樾漠然看她,“所以朕愿意给你个机会,愿意满足你的野心,让你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圣上恨我……”容云瑾不知何时落下了泪。
凌樾嘲讽轻嗬,“你在乎吗?”
权势名利之下,没有全然干净无私心的人。
凌樾从龙纹八宝案头柜中,取出一枚羊脂玉戒,丢在了地上,“容相归隐是警示,朕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趁帝病危,里通外臣,围困皇宫,光凭这玉戒就可以废后废太子……
凌樾已经表示极大的诚意,“云瑾,只要你恪守本分,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可容云瑾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
但那又如何呢?
她只要稳坐中宫不就好了吗?太子是她的,凌樾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
是啊……她想要的不都得到了吗?
容云瑾深深看了一眼凌樾的侧脸,心下清明,跪下叩头。
“云瑾谢圣上开恩。”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