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停下了脚步。
虽然一直知道没有女人能对夫君的外室小妾好脸色,但容云瑾胸怀还是让他钦佩过的。
没想到背后居然会偷他的耳饰?还说生前斗不过?他们斗过吗?不就是那次容云瑾怀孕,被迫当了一把刀,两个人都是受害者呀?
沈颜皱眉,眉心的一点朱砂被挤得看不见。
好似一团迷雾笼罩,慢慢飞出了一点萤火。
他心念电转,瞬移到容云瑾身后,指尖一点她耳后,妖紫翡翠耳饰便掉入他掌心。
沈颜还想再知道点东西,故而没离去,一挥手,让窗户陡然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容云瑾依然镇定,面不改色。
宫商敲门而入,拿着巾帕和盆来欲打扫地上的污垢,她轻呼一声。
“呀!娘娘你怎么踩进了脏水里?”
容云瑾看了看濡湿衣摆,深吸一口气,“打水沐浴。”
“是。”
宫商领命离去。
容云瑾心情还未平复,那窗又忽然吹开了,吱啦吱啦被狂风吹得开合起来,诡异的要命。
她双手还是克己复礼的交叠在腰前,但秀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极轻地念了一声:“够了!”
然后冲上前,猛地将窗户叩上,粗鲁的根本不像她这样名门淑女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靠在墙上,捂着胸口微微喘息……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这倒是彻底勾起沈颜的好奇心。
究竟是对他做了什么,能让这个他一直仰视、羡慕的望族贵女,失态成这样?
他太想知道了。
第33章 人心难求
沈颜深知装神弄鬼,对容云瑾是毫无用处的。
容云瑾从小读四书五经,学规矩伦常,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是她刻在骨头上的教养,她绝不会在人前失态,连人后也挑不住一丝毛病,堪当女子表率。
况且,鬼魂之事,当小火慢烹,虚虚实实,才叫人神魂不宁。倘若沈颜当真出现在容云瑾面前,那才是半点不足以畏惧。
正思量着,宫商使唤内侍清了地上污秽,又抬了热水来,沈颜一道跟着出了门。
他可没有观人沐浴这种下流癖好。
有也是齐炀有!
思及齐炀他又垂下了目光,容云瑾藏着太多秘密,他决定留在未央宫。
翌日,容云瑾卯时准点起身,洗漱时宫商同她说:“神明台昨夜走水了。”
“圣躬安否?”容云瑾急促地声音流出在意的情绪。
“圣上无事。”宫商撇了下嘴角,“听闻昨夜圣上又犯了痴症,在神明台抱着一具公公尸体不放。直到半个时辰前,听太医说尸体蹊跷,不似刚死,倒像是死了几日了,才回过魂来,回宫歇息了。”
容云瑾柳眉愁弯了腰,“备点人参、灵芝、雪莲……”
宫商接过话,“还有红枣、乌鸡,待娘娘亲自熬炖,给圣上益气提神、补补身子。”
容云瑾颔首。
“娘娘明知圣上不会喝的,着下人去做便是,何必躬亲。”宫商抱怨:“那贱蹄子死也死不安宁!弄得圣上整日捕风捉影,去年见神明台飞来只蝴蝶,还硬要给他葬到皇陵,立个什么怀玉皇后的碑铭,呸!不过是个下贱娼妓!也敢污皇后之名!”
徵羽见容云瑾面色不佳,趁其发作之前,上前给了宫商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呵斥道:“跪下!”
“奴当初就劝娘娘别带你这个小肚鸡肠笨脑子入宫,成日个道听途说,搬弄是非,如今竟敢妄议天子!眼下容相退隐,朝中风声鹤唳,倘若连累了娘娘清誉,你便是万死也难以赎罪!”
宫商吓得哆嗦,膝行去抱容云瑾的腿,“奴绝无恶意!奴只是见娘娘万事都忍心里,替娘娘难过……”
容云瑾漱着口,眉色平静,对徵羽道:“你身为姐姐,当教会她如何谨言慎行,辩忠识奸,而不是自诩保护,次次替她收拾烂摊子,你没那个能力,本宫也没有,连圣上也做不到。”
沈颜在一旁偷吃桃花酥的手,停了下来,心里像纸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
若是他也如容云瑾这般聪慧,凌樾也不至于要他死吧。
容云瑾确实是很倾慕凌樾的。
沈颜看得出来,文火炖汤的三个时辰可以伪装,但看向心仪之人的目光做不得假。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过往七年,他都拥有过。
但凌樾还是那幅死人脸。
靠在病榻上,赤裸着上身,胸膛被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斜裹着,胸口处渗出梅花血迹,手也被包裹的严实,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着本奏折,眉头紧得可以夹死苍蝇。
若说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沈颜发现,凌樾的眼尾有些掉了下来,万年如古井的目光变成一滩死水,失了神光,肩上三把熊熊燃烧的火,也熄得剩下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