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嫁给了一个只看重她身后权势的男人。
而这人无情至极,踩着别人尸骨登上帝位,就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许旁人碍了他一点点路。
想到这些,沈颜的腿又疼了起来。
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寒冷至极的大雪天,想起那段此生都不愿再忆起的惨痛往事。
那时凌樾带着来到晋国,入城的第一天便让他下了马车,伪装成随行伺候的小厮,一路走进东宫。
凌樾杀了西凉王,战功显赫,一入京城便受到无数追捧,雕栏上的抛下的花,砸得沈颜睁不开眼。他也自诩是见过世面,看到京城的繁荣,始知西凉平庸。
会不会他的倾城容颜,在凌樾看来也不过寻常尔尔?
所以四年相处,凌樾才完全对他无动于衷。
连他那日故意拉着顾忘夜半痛饮,装作醉酒误入他房间,他都不为所动。
他出身青楼,太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美了,衣衫退得只剩两件,一件轻薄,一件半悬于臂弯,里头空荡荡,若隐若现,最是撩人。
他这般走进凌樾的卧房,凌樾那样警剔,平日里有个风吹草动就起来了,那日竟然在装睡。
他气不过劲,向来只有旁人千金难买他一笑,哪里有他这样送上门了也不看一眼的。
便将自己头上浮云簪拔了下来,散落瀑布般的长发,又将领口系带轻解,滑落半副香肩,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在他身上,好似夜间的吸人精魄的鬼魅。
“凌樾……”他没有唤他殿下,以最亲昵的口吻呢喃他的名字,像水蛇一样滑进了他被褥。
凌樾那天的胸膛很烫,他攀凌樾的肩,纠缠他的脖颈,凌樾终于按耐不住的压住了他四处乱动的手,沉声道:“别乱动。”
他像漾开的水花,迷离地笑着,笑着靠近他的脸颊,滚烫的呼吸交缠,原来凌樾的呼吸声也很重,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分不清是醉红还是羞红,“好……我不动……”
他这样好好地答应着,却突然吻向了凌樾,他不似那些青涩花朵,亲得又湿又热,又急又缓,最后好似猫儿一般勾着,勾着,才勾开了那紧闭的唇门,只刚刚划过那潮热软滑的舌尖,便被人用衣带捆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凉在一侧整夜。
凌樾恐是不举。
他至今如此坚信着。
但眼下望着满城京花,还是迟疑了,难道当真是他魅力不够?
他惯会东想西想,以排解不如意的常事。
凌樾时隔四年重回东宫,很多杂事处理,把他忘在一旁。
他只好寻顾忘来聊天取乐,可顾忘也很忙,整日不见人影,一回来就累倒在新分的小房里呼呼大睡。
他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想和满身臭汗的顾忘挤着睡,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但这一闲着,就想起西凉的战火,无尽的惨叫,还有杨尚川的冷枪。不知道凌樾的伤好了点没,归来的路上,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许是他太渴望见到凌樾了。
所以眼前便出现了这个人。
“在想什么?”凌樾问他。
沈颜桃花眼眨了下,才回了神来,“在想阿颜去哪里睡觉。”
凌樾笑起来揉揉他的头,那时凌樾还是偶尔会笑的,后来便永远只有一副死人脸了。
“阿颜,今日便与我将就一下吧,明日在带你去看新住所可好?”
他自是无有不应,甚至希望新住所再迟一些。
明明是这么好的事情,夜里他却被惊醒了。
“阿颜,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凉……”
凌樾将身上的辈子匀了他许多,将他裹得严实。
但一闭上眼,还是看见了火光中的沈园,一地的残桃花,很多将士的血都溅染红成一片一片,然后是杨尚川策马而来,用枪把凌樾亲手给他种的桃枝,全部都摧毁了……
他唯有抱紧一点身边的人,再紧一点,才好似不会被火海吞了。
但醒来的时候,屋里空空的,四下的人都被清走了。
他寻了半日才看到几个宫中老人,在收拾着屋内摆设,他不敢惊扰,怕给凌樾添麻烦,毕竟他这样身份,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傍晚,凌樾他们才回来,来得好似不是昨日见的奴仆,都换了新的一批面孔。
凌樾在房间找到了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有些憧憬。
凌樾孤身驾马,带他在京城从白日跑到了夜幕,他险些还以为出了城门。
“下来。”凌樾翻身下马,伸出手接他。
他颔首下马,凌樾牵着他往一片竹林里走去,“这里好黑呀……”还有些冷清,好像志怪话本里面孤魂野鬼最爱之处。
沈颜没有说,只要有凌樾在,他就什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