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扶摇道仙激动万分道:“善!善!善!”
沈颜:“……”
善啥啊,祭天碰上厉鬼还善?
扶摇:“如此至阴至纯的气运,真是天佑圣上啊!”
至阴至纯,都死了能不至阴吗?
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有没有点真才实学啊?
沈颜迷茫地看着扶摇道仙,若说他没本事吧,手里功夫挺花里胡哨的,还能从那么多人中准确地挑出他这个至阴至邪之物……说他有本事吧,怎么还让他手捧玉盘承仙露?厉鬼拜神,倘若天尊有灵定是要被他活活气死的!
沈颜摇头,心说:无量天尊,非我冒犯神明,实乃情势所迫。
一声铃响打断了沈颜的胡思乱想,扶摇道仙手拎着三清铃摇了七下,嘴唇开合,默念心咒,那铃越来越急,道仙的嘴也越动越快,直到沈颜看着三清铃都有些残影的时候,铃声戛然而止。
道仙两指突现出一张红纸,往空中一扬,那纸便凭空燃尽。
而凌樾竟然很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匐地三拜。
真是荒唐,凌樾明明和他说过,不过是掺了点白磷粉的假把戏……
“圣上,故人八字已烧,可以点引魂香了。”
沈颜皱眉,引魂?故人?凌樾嫌命太长了吧,杀了他还敢招魂?真当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又看了下殿内一圈又一圈的莲叶长明灯,心下古怪更甚。
“良公公,洒露。”道仙命令道。
沈颜闻声跟在扶摇身后,漫不经心地洒仙露,他看见凌樾起身,似乎牵扯到胸口的伤,左肩不自然的僵硬,但还是取来一柱长香,慢慢走到香炉前。
殿中忽起无名风,那香灭了。
沈颜垂眸掩下情绪。
“善!善!善!”道仙又鬼叫起来,“无窗生风,大吉大吉,圣上快再燃香火,定是阴魂有所感应!”
沈颜:“……”只得阴恻恻地瞪了面前道士一眼。
“良公公,仙露请洒长明灯,不要再往贫道背上糟蹋了。”扶摇抖了抖半湿的后背,压低声音告诫他。
沈颜无辜一笑,“多谢道仙指点。”
凌樾点好了香,又欲插上,只见满室的长明灯都灭了,神明台陷入黑暗之中。
周遭太监慌忙点灯,再亮起来时,炉上的香已经拦腰断了。
阿颜……
风吹乱凌樾长发,他痴痴看着手上半截断香。
满室寂静,如此不详之兆,骇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道仙的后脑勺,都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善!善!善!”
沈颜颇为钦佩地看着扶摇道仙,旁得不说,光这心理素质就已是得道高僧级别。
“七月半,鬼门开。灯火灭,故人来!”道仙紧张到不自觉摇起来手上招魂幡,“圣上年年为故人守长明灯,皆是顺畅无异,但今日却屡次灯灭,想来正是阴魂已至,无须在引。”
道仙跪下一拜:“恭喜圣上诚感天地,故人重逢啊!”
殿中依然安静。
良久,凌樾才仰头深吸了口气,极其疲惫道:“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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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颜随着众人退去,看到扶摇道仙,趁人不备偷偷拍了拍受惊的胸脯。看来凌樾说得没有,天底下确实没有靠谱的江湖术士。
沈颜正想着,却不知为何瞬移回了殿内,他茫然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凌樾正将那断了的引魂香重新点燃,插进了香炉里。
所以,他这是被招魂了吗?
但眼下有更可怕的事情。
他发现,凌樾在看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下意识恐慌,但想想,自己是来寻仇的,怕他作甚,又挺直腰板,静静地盯着他。凌樾走到他面前,手伸出来想要碰他,“阿颜……”
“别碰我!”他用力扇去,却见自己的手穿过了凌樾的身体……
凌樾蹲下捡起了地上的招魂幡,又念一声,“阿颜,你定是不愿意见我了。”
凌樾抚摸着招魂幡,好像抚摸着什么珍稀宝贝一样,“你我相识七载,西凉四年清苦,晋国三年欺辱,细数来尽是伤害。我明明知道晋国是龙潭虎穴,却仍是只字不提,逼你随我而去。我明明机关算尽,残害无辜将士,却怕你看轻,不敢告诉你。我自私、怯懦、贪心,害了你一生,又怎配见你……”
怕我看轻?沈颜一怔,凌樾居然怕他?真是荒谬,他还以为自己不过是凌樾掌心的蚂蚁,随意揉捏。
沈颜不想听了。
凌樾说得一切他都不在意,也不想收到半点儿假惺惺的香火。他只知道毒酒入胃,会让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烈火焚身,会使人恐惧窒息,痛不欲生。
这样的苦,不该他一人承受。
招魂幡突然烧了起来。
沈颜魂归旧体,一睁眼便看见几个太监直愣愣盯着他,“醒了!快看良公公醒了!”